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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米鲸]冬九-大戈壁的九段诡异故事(真实指数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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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奋斗
    2022-4-29 1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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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0]以坛为家III

    发表于 2018-4-4 10:29:4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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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历七月十五,华夏京城,中元节。
    早晨给祖母扫墓回来,我想起科幻作家阿瑟·克拉克的一段话:
    每一个现在活着的人,身后都站着30个鬼,因为自有人类以来,死去的人恰好是在世的人的30倍,而自从洪荒初开,大约有1000亿人出没在地球这颗行星上。这个数字之所以值得玩味,是基于一个奇怪的巧合——在我们的银河系,也恰好有大约1000亿颗恒星。
    所以,在这个宇宙里,每一个生存过的人,都对应着天空中一颗闪耀的星星。
    我相信灵魂的真实,相信轮回的莫测,相信宇宙万物具有诡异的默契……
    旅途中,我欣然记下每一段离奇诡丽的故事,譬如两年前……
    每辆车都会坏,就像每个人都会死。
    昨日,天将夜未夜时,我们的“巡洋舰”在塔克拉玛干一块无人有鬼的荒凉戈壁抛锚。
    表面缘故是它已经被连日逆旅折磨得风扇支离/引擎发烧,而事后因果却暗藏玄机。
    我和康康只拎了肉/水/摄像机,其余一切锁车里,[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徒步90华里回营地。
    离开车时我扭头瞧,蓝黢黢的车窗映着黢蓝蓝的夜,它静静地匍匐在昏暗里,安详无辜。
    十步远我又回头,车窗里的夜比车外的夜更深邃,它在昏暗里静静地匍匐着,无辜安详。
    百米距离我再转身望,车窗像蒙娜丽莎的一双眼,它比昏暗还寂静,比无辜还安详。走出大约3华里时,我们突然依稀听到汽车引擎点火的响声,不是轰鸣,不是隆隆,而是呜咽,或者……呻吟。
    塔克拉玛干的戈壁之夜死寂如尸,绝少有车经过,那一阵细碎/鬼祟/幽邃的呻吟声,从我们15分钟以前出发的坐标点软软飘来……
    “有人偷车?”康康第一反应后一阵兴奋。
    “不像人偷车。”我下意识回答后发觉康康的兴奋里掺了疑惑。
    “那是什么……东西偷车?”哈哈哈,原来他是如此理解的。
    “总之不可能是人。”我干脆顺着他的意思推理,“因为在这种地带地形下,如果别人要接近我们的车,他必须也得开车来,但刚才只听到发动机启动声,却丝毫没有听到有车行驶在路上的动静。”
    “那你能肯定没有其他方式能到这儿?”康康试图寻求特例。
    “我认为乘坐热气球飞来的可能性更小。”我逡巡着周围的环境判断,“而最近的居民至少也住在50里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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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奋斗
    2022-4-29 1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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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0]以坛为家III

     楼主| 发表于 2018-4-4 10:29:51 | 显示全部楼层
    要不咱们……回去瞅瞅?”康康紧跟一句,但还没等我拿主意,他就赶紧改口,“玩笑啊玩笑,你别当真!”
    “哈哈哈,我也不觉得有必要,不是已经没动静了吗?”我心不在焉地答复他,私下里却酝酿着另一番计较。
    我欣然于一切诡异,同时也相信任何诡异事件的诞生/延续/蓬勃,都需要一个相对隔离众生的寂静空间。
    ——人类只有暂时回避,才能纵容诡异的蔓延。
    继续回营之路,我边走边设想一组镜头:
    黑黢黢的越野车阴虚虚地趴在无星无月的大漠暗夜里,等我们的身影远成两个看不清的小黑点之后,它开始木呆呆地冲塞点火/木肤肤地旋动引擎/木苶苶地离合加油……然后箭一般绝尘而去,驶向它上辈子最熟悉的彼方……
    当手机有信号时,终于远眺到前方小镇的寥落城门。
    凌晨,仅寂月高悬,寒光扑朔。
    看光景距离进城还有8、9里路,我给小幽打电话。
    ——暗喜北半球还有一只与我一样夜夜不眠的同类,在破晓之前,待我回营焚水烹茶、秉烛相叙。小镇风寒,疲惫的康康一回营倒头即鼾,我与小幽煮茶啖肉,守看将晓未晓的东方。
    那辆“巡洋舰”就抛锚在我们的偏东方向90华里,它现在是否依然趴在原处?
    我多年来养成一个习惯:无论多困倦,只要天足够黑,就能精神抖擞无需睡眠。
    因此,在天亮找车去搭救“巡洋舰”之前,我边喝茶边吃肉边打开电脑,把这些天手机里的九段录音整理成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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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奋斗
    2022-4-29 1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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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0]以坛为家III

     楼主| 发表于 2018-4-4 10:29:59 | 显示全部楼层
    ——琐碎的回忆中不乏惊风喜乐/从容颠簸/诡异玄虚。
    10月19日,尕斯库勒湖-阿拉尔溪地:七十二年 地狱无门有洞

    这是茫崖地区唯一稍稍湿润的地方,偶有水鸟斡旋。
    但水草丰饶之地未必安宁祥和,尕斯湖畔的阿拉尔溪地自古暗藏杀机。
    870年前,南宋,一队身穿“交领右衽缺胯胡锦”的西域行商面含欣喜,趋驼队浩荡而来。
    他们圆满完成了一笔玉石、皮毡的巨额买卖后,满载浙缎蜀锦、苏湘刺绣、越瓷祁红……自临安启程,过陕甘/走玉门/出阳关,翻越昆仑山脉跨[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海西、返南疆……
    但西域故乡的妻儿却再也没有见到这队商人。
    八年后,阿拉尔牧民在砾岩峡谷里发现一堆僵死的干尸,驼骨嶙峋、锦衫褴褛。
    人人赤足仰卧/张口瞠目/面泛恐惧,宛若弥留时遭遇了嗜血的魔鬼。
    27年前,盛夏,尕斯库勒湖两岸惠风和畅,水草轻曳、水波轻漾。
    陡然间阿拉尔溪地的山谷里炸起一记惊雷,朔风哀号、天降暴雪!
    牧场地质队的炊事员当场全身麻木,倒在嘎斯老爷车的旁边,周遭牛羊瞬间皆成焦骨残骸……
    18年前,某夏日上午,阿拉尔牧场,职工礼堂。
    几十名群众诚惶诚恐,正在为一个被雷劈死的工人举行追悼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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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奋斗
    2022-4-29 1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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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0]以坛为家III

     楼主| 发表于 2018-4-4 10:30:11 | 显示全部楼层
    ……
    从古至今,阿拉尔砾岩峡谷被称作“死亡谷”,阿拉尔溪地就是“地狱之门”。
    科考队和地质队相继来考察,发现谷地深处磁场诡异,常剧烈干扰云层电荷,形成雷池闪电,无情击毙往来于峡谷间移动奔跑的动物。
    去年至今,我屡次在阿拉尔“地狱之门”安营扎寨。
    一则因为我基因里亲鬼疏人,不惧“天打五雷轰”,二则因为客观上我主观认为自己对“雷击”已经免疫。
    据说被雷劈过的人有两种后果——可能一生被雷追杀,或是从此安全“避雷”。
    话说我在千禧年还真被雷劈过一回,确切说是闪电劈到面前一棵大树上,飞射出的微小颗粒溅到了我的眼睛里,险险把右眼的眼白烧出一个小黑点儿。
    完后我右半脸趟着泪去药店求方子,第一次知道有种“雷明顿”眼药水居然是专门治雷劈的。雷劈之前我双眼视力都是2.0,雷劈之后我的右眼视力下降成1.0了。很少有人知道,“地狱之门”是真的有门的。
    它就藏在沿峡谷上行五华里的窄崖尽头,这个“门”是02年秋天我跟喀什[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登山协会的徐主任与同行几位相识最早发现的。
    彼时我完全不知道这个透穿岩壁的梯形孔洞就是死亡地狱的大门,因为打眼看去——门里洞外地貌相似,岩前壁后景致雷同。
    直至2010年的今天,兄弟们,我终于领教这个“门”绝不是闹着玩儿的!
    8年后与8年前的唯一区别就在于,前次迫于时间匆忙和地势险峻,我们都没有试图亲身钻过这个“门”。
    而今年,老秋10月,我和康康兄弟花费半个小时手抓足登,终于缓缓攀升了不足9米,第一次举脚踏入“地狱之门”……
    此后恶果昭然,入谷后一直身心平安的我们,从“踏入地狱”的那一刻开始剧烈不爽:
    康康进“门”不到五分钟就开始呕吐腹泻,不足十分钟就嘴唇枯黑、手脚冰凉、全身瘫软;
    我反应也不慢,胸壁和胃部开始一阵阵痉挛绞痛,而且头脑昏沉,耳侧的头皮刺痛难耐……女士们先生们众生们,我居然头疼?!了解我的XDJM都清楚,我从出生至今,有两宗折磨从未体验过——牙痛和头疼。
    高中毕业第一次进藏我就在平均海拔超过4000米的羌塘高原奔袭2个月,都只头胀而没有头疼;
    90年代末我在历尽三昼夜冰刀霜剑后迎风站在海拔8201米的乔乌雅雪山之巅,都只头晕而没有头疼;
    02年零下47度的寒冬黎明我在北极村冰封五尺的江面拍摄破晓前的朔风飞雪,潜伏2个小时冻裂了耳根和前额,都只流血而没有头疼……
    现在,我居然史无前例的头疼了!海拔4000左右的高原反应对于我和康康来说,都不可能这么严重,更不可能这么突然——包括猝然而来和戛然而止。
    当我们艰难地把双脚抽出“门”外,支撑着频临崩溃的躯体一步步退下岩壁后,我们的所有不爽顿时烟消云散,不久前的苦痛煎熬就像是一幕从未真实降临的噩梦。
    难道“地狱之门”的内侧砾岩中潜藏了杀力凶猛的放射性元素?我们就如同超人遭遇了可怕的克莱普顿绿硝石?
    ——这似乎是唯一靠谱儿的解释。
    然而当死寂的阴霾被山风彻底驱散,当5点钟傍晚的夕阳斜斜浅浅地穿过“地狱之门”,当透门而出的光束在康康的头上影射出一个梯形的“洞”时……
    他的一声惨叫彻底击毁了我的推理!
    在康康哀嚎一声抱头滚倒的事后7个小时,他还在喋喋不休地描述当时的瞬间体验:“我没挨过枪子儿,但那毫无疑问就是子弹打穿脑壳儿的感觉,等我抱头闪人,冷不丁被子弹开瓢儿的感觉也同时无影无踪……”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地狱之门”的照片,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鬼祟时空的轮回果报,我边思考边给康康讲故事:
    “1938年前后,马匪瓢把子胡赛音率领骑兵追杀另一票人马,他们是在尕斯湖畔世代逐水而牧的唐吐烈部落。等追到了阿拉尔峡谷,唐军凭借对地理的熟悉遁入窄崖不见踪影。而胡赛音麾下有一个神枪手,他心明眼亮也同时心狠手辣,他一直在默默注视着谷里的一山一石……突然神枪手发现岩壁上有个洞,洞内侧有人影一闪,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开枪了!倒下去的人额头中弹,虽然热血淌了满脸,仍有人认出,这高鼻鹰目的魁梧汉子就是部落酋长唐吐烈。”
    我揉了揉额头继续讲:“多年以后,我们来了,并且鬼使神差地又踏进那个洞,当你的影子在洞旁一闪的瞬间,时光突然倒流72年,回到神枪手扣动扳机的那一瞬,于是枪膛里的子弹便幻影成真,纵穿时空射中了你的脑袋!康康,你的前世就是那个神枪手,你被自己的子弹打中了头颅!”
    “而这背后的因果……”我总结猜测,“很可能是唐吐烈的冤魂用自己的仇恨之手拨开了时空之门的暗锁,抹平了72年的时间差,向你索报了当年的杀身之仇。”
    “‘尕斯’的蒙语意思是‘大雁’吧?”康康突然问我一句。
    “没错儿,不过还有另一个意思……”我回答,“就是‘异味儿’,诡异的‘异',火药味儿的‘味儿’,而全称‘尕斯库勒’就是‘男人的眼泪’。”
    10月20日,茫崖-犬牙沟:狗鬼谜未了

    [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青海茫崖镇繁荣得像一艘满载八方客的大船,而小镇周围的菊花山岩就如同层波叠浪的海洋——船内歌舞锦亮,船外水天寂寞。
    船舱里飘荡着各种味道——蜀地麻辣锅的牛骨油髓、[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宁夏西凉界的枸杞老鸭、青海戈壁的麦仁干拌、[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甘肃回回的黄焖肉、[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陕西潼关的肉夹馍、中州[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洛阳的糊辣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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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4-29 1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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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4-4 10:30:21 | 显示全部楼层


    而船外永远只有一种味道,静而净/轻而清/悸而寂,我叫它“死乐之香”——有朝一日看厌世界枯荣,死国便是唯一乐土。
    犬牙沟是人的炼狱/鬼的乐土。
    我发现它在茫崖周围的山脉中独具风姿。

    犬牙沟不同于任何历经风蚀后的雅丹或岩溶地貌,它拥有的沟壑尖锐而冷酷。
    步行于沟谷里的地面,就像缩小千倍的我赤足爬进倒置的狼口,穿过闪亮的门牙踩上柔软却有弹性的上颚,然后一步步走到舌根,再钻进红色的咽喉……
    康康十分缅怀我曾给他讲过的那个在此自杀的女子,今天一进沟就兴致勃勃地展开一连串儿绮丽多姿的冥想:
    “你说我们拍完犬牙沟,回头看录像的时候,镜头里会不会突然多出一个亭亭玉立的白衣女子啊?”
    “她应该是黑眸闪亮、红唇如血、披发飞扬才够范儿,哎她长发短发啊?”
    “你说她老家是[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河北还是陕北来着?思乡状应该是面向东南吧?”
    “凄凄怨女,袅袅娜娜,茔茔孑立,思彼南国,我操,这镜头绝了!”
    “是不是侧影就成?简直了,侧影最他妈地道!要是她轮廓漂亮,光剪影就够销魂了!”
    “哎哎哎,要不我先给你拍个剪影吧?今儿光线多牛B!你让我先操练操练,万一那小娘子显灵了,哥们儿就得嘎巴利落脆,不能手忒潮是不是?”
    何康康同学时不时就能摆出一副鬼迷神道的嘴脸,作为师父我很欣慰,摆了仨姿势给他拍。“大哥,妖娆点儿成吗?”这臭小子还敢挑理,“您这是女鬼还是钟馗啊?”
    “你以为你刚形容的黑眼红唇、妖娆妩媚就是女鬼啊?那是女优。”我忍不住想乐,“要说红眼黑唇是女鬼倒还差不离,也不能说白衣女子,得叫‘白色的女子’,‘看那厢,有一白色女子深吸了一口淡蓝的夜,唇边泛起一抹红色的笑’,这种妩媚才有女鬼范儿。”
    “哈哈哈……你丫能拽!但哥们儿形容的怎么就女优了?起码也是仙女儿段位的啊!”
    “甭提仙女儿,在茫崖花土沟,仙女儿可有特殊含义,还不如女优呢。”
    “操,哥们儿忘一干净,昨儿下午市场后门儿左拐那条街还乒叽乓叽放小鞭儿呢,估摸是又有新鲜‘仙女儿’驾到了。”
    “嗯,那边儿好像是有几家卡厅,跟你说康康你甭惦记啊,要染上病我给你丫扔这儿自个儿回[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北京!”
    “得令!老大……兄弟我还未成年呢,就顶多跟边儿上瞅一稀罕!”
    “备不住仙女儿们也瞅你稀罕,采的就是你这种二十啷当的小嫩犊儿!要是她们把你这身子骨儿给榨空了,我就跟采油厂院儿里挖一坑儿,头朝下把你种进去,拜托工人师傅勤浇着,来年长成一棵大头菜还能丰富职工伙食,为柴达木建设添砖加瓦!”
    “得,敢情这就上桌儿啦!我溜边儿躲着还不成?哎你瞅瞅我刚拍的,挺诡异的吧?”康康倒回带子,把摄像机递给我,“你品品,是不是超级无敌巨牛B的‘剪影’?”
    “嗯,从此我就是鬼了。”我认真端详着在犬牙沟暮光下黑色的我。
    “什么意思?”康康猜不透我的严肃。“你都把我的影子‘剪’走了,我以后再也没有影子,不是鬼是什么?”
    “得!”康康乐了,“现在真酿出些荒山野鬼的气氛来了,以后你的谜没人敢猜,猜中必死无疑!”
    “不新鲜,世上的确有猜中必死的谜语。”我认真地说。
    “难道是米诺斯神牛的绝世谜题?不对不对!还是卡鲁伦城堡的开锁密码?就算撒旦考验乌鸦的黑色谜语也未必猜中就得死啊!”康康立马儿兴趣膨胀起来。
    “都不是,就猜四个字。”我从牙缝里挤出谜面,“黑狗、封口、心结、恶刀。”
    听了这个谜题,犬牙沟笑得像只黑狗。
    10月25日,红柳泉:人话过滤事件
    今天一日无事,我认为很诡异。
    正因为没事儿可写,我才觉得相当/非常/万分诡异!原因是我查看手机存储卡,打开“10月25日”的文件夹,里面分明还存着15段音频,应该是近日最多事的一天。
    然而当我播放这些音频时,发现当时自己说的话竟然通通变成了单纯清晰的环境声——刮风、开门、走路、吃饭、拉屎、咳嗽、呼吸……15段声音里没有半句人话!关于这篇“冬九”的所有文字,我都是11月15号才开始凭借手机录音逐一回忆并记录的,否则上个月发生的事我早就分不清是哪一天了。
    15句确凿的人声竟然离奇地从10月25日的录音里“过滤”得一干二净!这天的内容只好空白,留待想起什么再写什么吧。
    10月26日,茫崖:一灯还魂
    今儿天气半阴半晴,我们从红柳泉返回茫崖镇休整一天。
    10月26号的手机录音里只有一段话:前额吹蜡、透视[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手电、工程用水苦咸、收音机对话。
    本打算写写这几句话背后的小故事,但是我现在没心思细琢磨了。
    因为我终于想起昨天——10月25日——的关键录音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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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4-29 1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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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4-4 10:30:36 | 显示全部楼层
    帮助我找回记忆的是当天在红柳泉拍摄的一组镜头——钻井队的临时工棚。
    在回放录像整理场记时,我一看到那个浅绿色的帆布[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帐篷,就突然想起来——那天这座棚子里曾经拖出三个半死不活的石油职工!他们是夜晚睡觉期间吸入了过量的一氧化碳,煤气中毒了!
    这在油田基地是相当罕见的现象,这些石油工人几十年如一日,挖空心思发掘利用原油派生的各种资源来取暖、煮饭、烧水、洗澡……
    茫崖人对于燃料的掌控能力就像他们睁眼闭眼一样炉火纯青。
    所以这起“煤气中毒”案不但让我奇怪,也让受害者所有的工友们都起了疑心——大家有理由猜测,这是一场“红柳泉谋杀案”。我没有直接参与救援和调查,所以不能妄断真相,但当我看完录像里的一个镜头,猛然间发觉了一些非人类因素的存在,冥冥之夜暗伏玄机:
    红柳泉当晚一共搭建了六个临时工棚,每座帐篷前都竖了一根灯杆儿,分别挑着一个很亮的钨丝大灯泡儿。
    从画面里观察,电缆是由场部办公室直接引出来,一根线串联了六个灯泡儿,就是说六盏灯的供电一母同源。
    然而就在我们拍摄的夜色全景镜头里,第二座帐篷前的灯泡儿突然熄灭!:funk:
    其余五盏灯依然亮晃晃……
    我看得心里一紧。有一个可能,就是这个灯泡儿质量不合格,恰好在此时憋了——而事实并非如此。
    我看完录像,就给红柳泉场部打电话,确认了那三个差点儿被毒死的工人当晚果真就睡在第二座帐篷里。
    可疑的是,谁也没去修理那盏灯,因为每个人都看到它一直亮着,直到此刻。:o
    我鬼迷心窍地认为,那盏偷偷明灭的帐灯是濒死之夜的一个暗示——若熄灭之后没再亮,那仨人一定救不活了。
    10月30日,铁木里克:银鸟翩跹 隐身一变成骨黑
    “铁木里克”的维语意思是“铁匠的故乡”,今年夏天我却在此巧遇了银匠,深秋再来,二叠纪末世的艾肯达坂满目清苍。
    西域的手艺人是长久卑微的职业群体,祖上一朝为匠,难免世代凄凉。
    如果爷爷的爷爷曾经凭借手工艺谋生,孙子的孙子都可能讨不上媳妇。
    回想今夏8月,就在二叠纪晚期的砾岩达坂下,一个55岁的哈萨克银匠沿塔里木河/孔雀河东抵青海,与翻越阿尔金[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山西入若羌的我相逢于祁曼塔格。
    他来自库车县墩阔坦镇,膝下三儿一女,本人名字却叫作“斡尔塔拉克”——孤独者。
    他与生俱来吻合着一首流浪歌的全部气质——《Wayfaring stranger》:
    http://infinitinb.net/COFFdD0xMzUwNDI2MDEyJmk9MTIzLjIzNS4zOC4zJnU9U29uZ3MvdjIvZmFpbnRRQy85My9lOC81OGNiNzA0YmY4YzBhNzE3MGExMGQ1MmFmNDAzZTg5My5tcDMmbT0wYjU1YmRkY2E4NmYxNmQwMzU5ZjIyZjQ1N2U5Zjg2MCZ2PWxpc3RlbiZuPVdheWZhcmluZyUyMFN0cmFuZ2VyJnM9wOTJvSZwPW4=.mp3
    公元2010年的今日,银匠斡尔塔拉克依然会因为职业卑微而沮丧,为了瞧不起他的两房亲家而离乡漂泊/远行颠沛。

    他的手艺不算高妙却很扎实,我请他打造了一只自由展翅的水晶银鸟:
    这只鸟称不上精美绝伦,却永恒得如同亘古流砂的祁曼塔格冰峰,经霜更艳/遇雪犹清。
    熔金/铸型/雕纹/磨饰/酝光……纯银水晶的躯体和白玉青翡的筋络里,怕也涌流着西昆仑寒澈濯尘的骨血吧?
    手链/项链/脚链,原始之初都是寄托某种怀念的吉祥物,简而化简后的终极体现无异于一根草藤,也如同康康同学手腕上来历暧昧的红线绳。
    其暧昧在于这是临行前他认识两个月的女友亲手给他绑上的,目的在于驱邪保平安,但他女友是[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湘西人,那里的医院有个习俗——太平间里死人的手腕上都绑一根红绳。
    而康康本人是半心侍佛的伪居士,他道听途说来的典故里讲:佛家修至无色界“非想非非想处天”,腕上红绳就能成为隐身的门径。
    “嗯,这说法很有道理。”我边点头边琢磨,“大概死人缠红绳就是为了让尸体在阳间隐身吧?然后身躯就在阴间显现,好让来勾魂的黑白无常能立马儿找到他。”
    “更准确来说……”我继续分析,“人间与地狱的过渡地区,对于活人和鬼来讲可能都是漆黑的暗夜,而死者腕戴红绳就相当于手提一盏LED强光[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露营灯,能让来这儿拘魂的鬼卒一眼就瞧见他……”
    康康同学一把扯掉手腕上的红绳。
    “在碘化汞被利用之前,红色完全取自于沙漠胭脂虫的血液,而血液的颜色相比人类视觉,在魔鬼眼里肯定更加夺目!”我恰好刚看完小幽那本关于颜色起源的书,“所以我一直认为,红色招魂的传说比红色避邪的典故靠谱儿多了。”
    “难怪你的籽玉脚链儿用黑绳儿编呢?”康康豁然开朗,“原来只有黑色才驱邪!”
    “黑色避邪更不靠谱儿。”我誓将黑暗进行到底,“黑颜色最早是提炼于人类死尸,叫作‘骨黑’,后来人们才逐渐发现,血统最纯正的黑色是将象牙焚烧粉化之后所得到的‘象牙黑’,但‘骨黑’由于价廉物美,所以比昂贵的‘象牙黑’普及得多,17世纪是‘骨黑’最盛行也最臭名昭著的年代,它被称作‘撒旦的色彩’。”
    说到这儿我突然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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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0]以坛为家III

     楼主| 发表于 2018-4-4 10:30:48 | 显示全部楼层
    “又琢磨什么呢?”康康心神恍惚、表情游离地问我。
    “哎康康,上次我们来这儿,是你说过山沟里发现奇怪墓群的吧?”
    “咳,不是刚发现的,都好几年了,我是听牧场的齐师傅说的,多数是快3000年的老坟。”
    “听说有些死人的脑袋被锯开了对么?”
    “没错儿,有人说都是游牧部落之间打仗被抓的俘虏,脑瓢儿被锯走半拉当了祭祀的容器,不过谁也没瞅见证据,所以究竟干嘛锯头骨还是个谜。”
    “嗯,原先我在且末县东南的山崖上看过一些岩画儿,据说同时代的画料一般都是赤铁矿粉拌上牛血,画出来是红褐色,但莫勒契河口东岸的岩画却有鲜明的黑色颜料出现,你说会不会是有人偷偷挖坟掘墓,锯了死人的头盖骨去提炼‘骨黑’呢?”
    “我操,那这些画家也忒邪性了点儿!”
    “不新鲜,达芬奇还盗墓偷死尸呢。”
    我又想起3个多月之前的大洪水,彼时铁木里克乡一片狼藉,据说牧场周围积水有半米深,近30间住房被湮没,当时我没在乡里,不了解死了多少人。
    然而凡有形状者皆有智慧,房屋变作幽灵也会残存怨念吧?
    悠悠青史里万千尸骨/废墟/残骸……它们都曾经历了或尊贵或卑微的腐朽与质变,魂埋至今,这些已死的怨灵是否还会仇恨昔年的毁灭呢?
    它们也许会将曾经蒙受的灾难(地震/洪水/山火……)打包封印,贴上死神的邮票,然后递穿千年时空,寄到新世纪的今日——果报传承,历史复仇于未来。
    我一直相信,一场巨大的浩劫未必涉嫌隆重,它的背后也可能仅藏一个微小的诱因。
    某时……某事……某人……某个动作……
    小幽——南疆哈萨克族,原名 和婧·宁宁罕
    我从未见过小幽跟谁合影,这个哈萨克族妞儿走到哪儿都是月光一样的动物——皎洁冷漠。
    每遇别人邀请/纠缠拍照,她都婉言/冷言相拒,我深知这不是刻意矫情而是心存悲悯。
    小幽告诉我,她12岁之后就开始拒绝跟人合影,因为11岁那年,邻居小孩儿和她在阿牙库克木湖边头抵头拍照后意外淹死;次年夏天搂着她肩膀笑眯眯被摄入镜头的小表姑患怪病去世;而紧接着小学毕业集体照之后3天,全班师生竟然都一齐葬身火海,除小幽自己无一幸免!2008年5月,我们[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结伴[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旅行路过岷江,我给小幽在江畔高处拍了一张单人照,彼时她笑颊嫣然、明眸流转,而背景里的江边城镇鸡犬相闻、车马穿梭、男来女往……
    城门高悬两字——“汶川”。
    嗯~嗯~……这些都是昨夜我梦到的,小幽别咬我啊,不乐意的话就跟我合张影吧!
    11月4日,米兰古堡 海头古城-楼兰 罗布泊:借我还魂
    我逐渐开始觉得,越是声名显赫的古代遗址越容易令我审美疲倦,反而不如荒蛮之地路遇的某处峻岩险滩来得惊魂夺魄。
    十年中我曾前后两次来罗布泊所谓探险,意识里几乎完全熄灭了楼兰城在传说中的生动火焰。
    ——当往事自诩为史诗后,仅几处断塔残垣/戍城朽木,远不能支撑一帙绝尘的古简。
    而唯一念念不忘的只有那位身高五英尺、披发鸟羽/尖颊翘额/深眸挺鼻的“楼兰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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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4-29 1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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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0]以坛为家III

     楼主| 发表于 2018-4-4 10:31:02 | 显示全部楼层
    少年时曾在[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上海自然博物馆与她初见,惊心惊艳;
    待她回到故乡后也曾屡次到乌市探望,怀念慕念。
    现在也是黄昏,我和康康踱步在距楼兰不到50公里的海头城遗址,把时光一步步踩回过去,晒着比今天年轻3800岁的太阳,去拜访楼兰公主的家乡……
    在沙漠里呆得久了,我反而不敏感气候的干燥,每天清晨或日暮一眼望出去,目光便常会陷进时空里,于是就恍惚看到大戈壁亿万年前碧水蓝天的本相——我叫它“漠海”。
    丝绸路上最广袤的咸水湖已干涸了许多年,罗布泊的斑斓盐壳与胡杨死尸记载着它曾经的“水木年华”。
    若像今年7月出现“夏日奇迹”般久旱逢雨,罗布泊就会流出咸涩的眼泪……

    它默默祭奠远逝的洪荒,为自己壮美的前生而哭泣——千年前两万平方公里的“孔雀海”,古老先秦《山海经》里的盐湖“泑泽”,七亿年前雄沧浩渺的塔克拉玛干古海……
    前天至今由若羌出发往返几百公里,我平生第二次履足了罗布泊的几座残城。
    将夜未夜时赶返若羌,再次路经米兰城堡。
    西天如血,我/康康/向导大米,三人停车踏上两天前踩过的土地……
    风墙垒土,城沙如昨,赫然发现自己的脚印竟比前天来时深了很多!
    我不禁欣然怀疑:是否有哪具不甘寂寞的罗布泊千年古尸,昨天借日月还魂,爬进我的身躯潜伏寄生,于是我便增加了一个幽灵的体重?:hug:
    ——幽魂千载待重生,不复楼兰终不甘。
    11月6日,若羌:羊羊洋洋漾漾扬扬
    原本忘了今儿是我生日,但自从昨天傍晚遥遥望到一群野驴开始,千里万里纷至沓来的贺电便一如往年地提醒了我。
    天亮还收到小幽贺寿信息,温怀偷乐:相伴这么近还需短信吗?说好生辰大乐要回京城猛补,所以今天不吃寿面只吃肉。东昆仑山下,
    木孜塔格峰亘古戍守的老城,
    黄昏风大。
    我披了鹿皮袄去寻酒肉,居然在南疆荒镇的老街尽头找到一家青海循化人经营的烤肉摊!
    这喜出何止望外?!康康觉得我干吃肉串儿的场面太吓人,所以我们先跟掌柜要了芝麻/沙葱/辣子香的炕锅羊肉和焦黄酥嫩的烤羊腱子来垫底,外加每人一瓶若羌枣酒/三个帕尔墓丁/一碗盐茶一个馕。
    前两味荤菜都是我们在花土沟时百吃不厌的夜宵,今晚到了南疆再偶遇,竟然丝毫不比沟里“循化村”的口味逊色半分!后两种面点是地道的[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新疆小食儿,烤馕哪儿都有,帕尔墓丁在青海却稀罕。
    几样菜肴垫底之后便更是那……更是那……是那……那断冰切雪/风卷流云/披荆斩棘/开山裂石/惊涛骇浪/撼神泣鬼/屠仙弑佛/毁天灭地/摧枯拉朽般的肉串儿饕餮!
    托若羌福,托肉串儿福,托小幽福,托康康福,托我自己福——生辰福至,夫复何求?!玉水为饮/霜草为食/日月为沐/味冠天下/并世无双的青海昆仑山极品寒羊啊,你终于又遇见了我!:lol
    在风雪漫天的戈壁之夜身着轻靴皮袄,寻一处微透灯火的街角食棚,掀开厚重黝黑的棉门帘,蹙眉轻嗅一阵阵暖烟里的乌苏酒香,盘腿围坐在大号油桶改造的火炉边吮吸一碗掺着陶味儿的老盐茶……然后欣赏一双循化县土著人的古老巧手给成串儿的嫩羊肉撒上甘肃的辣子/南疆的孜然/青海的湖盐,排排倒置架在烈红色的炭火上翻转熏烤,无需扇风,肉串儿末端的油脂就在循化人专注的苍眸里融化,淌过整串儿羊肉滴到火焰里滋滋轻唱……还未入口,醇香便直窜出棚顶绵延百里夜空,忍着滚烫嚼一口,滋味惊天地泣鬼神!
    生辰日——羊羊入口,得意洋洋,快活漾漾,神风扬扬!:D
    晚间我才得知:今天上午10点12分,就在我脚下的若羌与且末交界的昆仑山段,发生了里氏5.0级地震,震源中心距离我们大吃烤肉的地方不足50华里。
    ——生辰之日地球摇摆,怪不得我今朝如此荡漾!
    (第二页 14 楼 继续更新 → → → → → → →)
    11月9日,且末古城-塔提让乡:痴情海胆
    当我自然醒后听到一只狗的狂吠,已经下午两点了。我确认,昨夜至今经历了十年未有的惨淡梦境:
    先是梦到我在大森林找地儿睡觉,要么蛇虫熙攘要么顶无遮拦,无论如何找不到舒适安定的所在,好容易自己动手伐木搭棚弄了间破屋子,结果床还修得太高,躺上去分明就感到鼻尖儿紧贴着房顶挡蚊子的网帐,有心下床去锯短床腿儿,又感到身心早已疲惫万分,就是撑不开沉甸甸的眼皮……
    紧接着意识忽悠一下,我就置身大海边了,不是[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三亚也不像[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北海,类似婆罗洲沙捞越那种宽宽白白的海滩,大脑思维里却无心戏水,就一直提防着脚下那些被[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日本人称作“岩隐子”的魔鬼海胆,这些海胆不是常见的圆球状,它们貌似死后被剥开一样全都摊平了,但是这些“海胆地毯”不仅会动还越聚越多,刺儿朝上,单相思一样对我紧追不舍,我在沙滩上飞逃,生怕这些痴情海胆的棘刺会扎到脚丫子,然后我就会像被非洲子弹蚁咬了一样,开始享受地球上施密特刺痛指数最高的极致疼痛……
    然后就梦到远在[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南京的锦毛儿了,一个蓝色的健身房,他在[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跑步机上浑汗如雨,面前有个大屏幕,画面是倒退的城市街道,跑得越快退得越快,就跟玩儿极品飞车似的,突然屏幕里一辆卡车冲过来“砰”一声巨响,锦毛儿就倒在跑步机上,耳朵里往外呼呼冒血……
    然后我梦到地震,当时站在十几层的大楼里,从窗子看到天地一片紫色的眩光,却没瞧见一个人逃命,我不知道为啥当时特生气,就好像地震是哪个敌人的蓄意阴谋,于是我情不自禁抓起桌子上一把紫砂壶,朝楼下也不知什么目标就直砸过去……
    梦里下一个镜头居然就是自己眼前一晃,一个紫砂壶迎面飞来,砸到我的脸上……
    结果被砸的我仿佛也摊平了,变成一张“痴情的魔鬼海胆”,也去追那一个飞逃的“我”……
    下午梦醒后,我用来煮[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普洱的紫砂壶竟然真的碎了:然而这把壶并不是我摔坏的,它装在一个空降兵作战包的侧袋里,次日启程装车时被康康野蛮装卸,于是粉身碎骨。
    三日后我听说:且末城附近的豪希依来克古墓刚刚又出土了数具干尸,每具死尸都被剥骨摊平成人皮,就像梦里的“海胆地毯”。:sleepy:
    11月12日,尼雅镇——安迪尔牧场:鬼混
    04年我在[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西藏改则县美马湿地看鸟,曾巧遇来自叶亦克乡的新疆牧民,6年后的今日在新疆民丰县安迪尔牧场,又凑巧碰到两个由改则出发沿克里雅[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河南下翻越昆仑山而来的藏地采药女。
    本来改则、民丰两县隔昆仑相望,彼此居民偶遇算不得一个“巧”字,但巧在当年的叶亦克牧民是个独臂老哥,而如今这两个采药姊妹中的姐姐也是独臂,前者残右臂,后者缺左臂。
    6年前与新疆单臂老哥仅在美马沼泽匆匆偶遇,彼此名姓未通却有小栈同餐之缘,彼时我心里赞他行止豪雄,就主动伸手相握,谁料老兄愣了一下之后竟欢喜异常。
    “你是第一个伸左手跟我握手的人。”——独臂老兄这句话我记忆犹新,世情冷暖自知。改则县的姊妹说汉语不太流利,独臂的姐姐还算健谈,大致形容了她们翻越昆仑峡谷的一路艰险,三百里高原山路,姊妹俩一路涉雪[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攀冰爬壁采药,每年往返十几遭,生命苦乐自知。
    尼雅镇是古老的尼雅河日夜流淌冲积形成的一块绿洲,2000年前的阳光照耀着剽悍的西域古国——戎卢英扬跋扈、精绝勇烈无双!
    千载尘霜如箭,西域古国的后裔铁甲雄风依然在,无论男女尽皆秀烈英扬。
    而令我的向导兼司机大米师傅一见钟情的却非古国后裔,而是甘肃娇娘。
    大米是东乡族人,但出生在新疆伊犁,所以不会说东乡话,但他有个地道的东乡族名字——玉素甫·米元栋,简称大米。
    “懵肉尕灭皮 大尾么小尾?(焖肉尕面片,大碗还是小碗?)”那甘肃姑娘一嗓子吆喝出来的瞬间,恰是我、康康和大米掀开门帘儿进屋的那一刻。
    这姑娘既是老板又是伙计,红脸蛋儿、俏眉凤眼儿、小嘴大嗓门儿、半长不短的西北溜肩发,一声吆喝就像一串驼铃……
    “咳咳~甘肃的婆娘扛全家,真要出啥事儿~咳咳~她比爷们儿都敢担当!咳咳~”大米激动得直咳嗽,泪眼婆娑地瞅着那姑娘美不滋儿乐。
    当天晚上,大米12点多还没回客栈,康康跟他同屋,睡前留了张字条儿在桌上:
    “米兄,又跟那个甘肃女一起鬼混去了吧?再接再厉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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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4-4 10:31:15 | 显示全部楼层
    2点多大米才晃晃悠悠回到客栈,看也没看那张字条儿就摸黑儿入睡,谁料这一觉睡到今天还未醒来……
    话说康康次日早晨起床,一把抓起自己头天写的字条儿,突然发现哪里有些不对劲儿,但笔迹是自己的,一时看不透玄机。
    我瞧他一脸纳闷儿的模样,就忍不住暗笑——原谅我昨夜偷偷使了坏——1点多我进他们房间查探大米是否回来,无意中发现康康的字条儿,就忍不住偷梁换柱。
    原先他写的是“米兄,又跟那个甘肃女一起鬼混去了吧?再接再厉活着回来!”
    我换了同样的纸,模仿康康的笔迹改了顺序,这句话就变成“米兄,又跟那个甘肃女鬼混到一起去了吧?再接再厉活着回来!”
    谁也料不到我的简单玩笑竟然一语成谶——大米师傅在青海埋下的高原病由于感冒一蹴而发,脑水肿肺水肿接踵而来,继而心脏衰竭,被我们连夜六百里送到海拔低些的和田医院,如今还在持续昏迷中,当真每时每刻都有奔赴阴间去跟“鬼”“混”到一起的危险。
    600华里之外那个本不相干的甘肃姑娘,在这个不祥的玩笑中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她的生活剧本里会不会也添上新的故事呢?
    结局:
    晨霜冰凉,朔风刺骨。
    破晓时分,我终于整理完手机录音,推开门嚼一口阳光前的残夜,舌底/鼻腔/天庭里泛起一股芥末味儿的清香,无比舒坦~~~上午10点,我们费了不少周折才从镇上找来一个靠谱儿的修车师傅,10点半拉上工具配件开车去搭救露宿荒原的越野车。
    修车师傅有些古怪,他的方言是极有选择性的通俗或者蹩脚。
    我问他是否维族,他说不是;是否汉族?还说不是;再问究竟什么民族?他含糊答了一句谁都没听清。
    ——我知道民丰一带居民大致都属于维、回、蒙、汉、东乡、塔塔尔、哈萨克、柯尔克孜等几个民族,但他那个发音绝对不是以上任何一个。我没有再问他姓名,私下里断定,答案仍会是被选择为蹩脚的那一句,于是默默观察他的样貌:很深的眼窝像维族,鼻梁却很塌,相当浓密微泛金黄的毛发胡须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耳朵后面的头发却异常稀疏,这就是说,后脑勺像脸一样光滑,而脸面却像后脑勺一般藏在毛发里……
    这些都不算奇怪,最怪的一桩事:他没有睫毛。:o
    一个完全没有上下睫毛的人似乎很难看出眨眼的频率,甚至从我视觉出发,这个师傅就一直木讷机械地转动方向盘,深邃的眼睛直勾勾地死盯着道路前方,一瞬也未眨过。不足百里的路显得特别漫长,因为我和康康私下里都在冥想/等待/期盼着一个离奇的“恶作剧”——我们都猜测,那辆“巡洋舰”已经从百里无人烟的荒沙戈壁悄然蒸发了!
    然而事实总在打击任何标新立异的联想——那辆车依然静静地趴在那里,一如昨日黄昏时那般无辜安详。
    但我分明觉得有些差异——昨天它是“匍匐”在这里,如今它是“躲”在这里,其间不同就在于前者是磊落的潜伏,后者是鬼祟的藏匿。
    但是它掩藏的部分,人类看不见。
    更换了风扇带/检修了避震器/查看了水箱和散热管/扣净轮胎里的碎石,无睫毛的修车师傅收了钱看也不看就揣进怀里,发动他那辆老旧的isuzu皮卡急匆匆地离开了。
    他不是奔民丰尼雅镇的方向,而是相反的另一边,我估计可能是打算赶到叶亦克乡某个村子去办事。
    彼时我心里期盼着他能与我们共处一段时间,最好是一起过个夜,让我有机会瞧一瞧,无睫毛的师傅深夜酣眠时是否也睁着眼一眨不眨?当重新坐回“巡洋舰”的驾驶舱发动引擎,我又开始兴奋,突然想到昨天我们离开时曾经记录了油表的读数。
    如果/倘若/假设汽车还在原处纹丝未动,门窗紧锁,但油表读数却减少了若干公升……
    哈哈哈~~~我迫不及待地低头探察了……
    原谅事实再一次泼冷水——油表指针一如昨日。:L
    唉,太阳照常升起,宇宙亘古不息,人鬼总像钱币的两面,背靠背却永难相逢,还是纵马走完阳间路吧!
    车缓缓开动的那一刻,我们猛然听到窗外/车后/荒野远处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喊:等等我!
    “巡洋舰”轰的一声熄火了!
    我没有马上下车,却惊讶地盯着身边的康康……
    “大哥……你甭这么……瞅着我……”这个素日胆壮的小伙儿脸和唇都白了,“那不是……我的声音吧?”
    没错!刚那一声“等等我”千真万确就是康康的嗓音,血气跳脱而节奏铿锵,如假包换,无比清晰!
    我们争相蹿出车外,凝望车后的荒野。
    正午的太阳冷亮亮地窥视着辽辽远远的戈壁,千里荒漠一览无余,无半个人影亦或鬼影。
    我和康康相视大笑,笑声冲着传来呼喊的远处荡过去……
    “大概刚才咱俩同时幻听了。”康康的脸色在阳光下很快红润起来。
    “嗯,兴许吧,不然你再表演着喊一遍,我在车里感受一下?”我似乎兴趣盎然。
    “OK!”
    我钻进驾驶舱,把车开出一段距离,康康开始在后面大喊“等等我!”
    我拎出摄像机录下喊声,准备一会儿给康康回放。
    康康喊完这一嗓子,我调头回去接他,这小子脸色唇色又泛白!
    “大哥,我……刚才忽然觉着你要把我扔在这儿了!”他气未喘匀就一步蹿上车。
    “哈哈哈,把你留这儿,我带另一个‘康康’回北京,他继续每天上班、吃饭、谈恋爱……荒野里的另一个‘你’孤零零地守着大漠荒沙?”
    “大哥,行行好吧!”康康貌似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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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4-29 1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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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4-4 10:31:30 | 显示全部楼层
    给康康回放录音时他又乐了:“你听我这原音重现多牛B!跟幻听那嗓子一模一样!”
    我按下“倒退键”想再听一遍,磁带沙沙倒转,我突然有了答案!
    会不会是刚才康康表演的那一声“等等我”偶然掉进了时间的黑洞,碰巧时空逆转,倒退回汽车最初启动的那个时刻,在康康表演时站立的地方把他的喊声播放出来?
    然而刚才康康喊那一声“等等我”的起因却是由于我们听到了它在过去时态的回放!
    换言之:是这桩事的结果诱发了它的起因?!
    ——宇宙的因果逻辑被时空魔咒颠倒了!
    依理类推,昨晚的经历倒是比今日所见更容易解释,起码逻辑顺序正常:
    我们距离汽车3华里时听到的引擎声其实就是我们离开时屡次尝试点火的声响,这动静也凑巧堕入时空的操纵,不是倒退而是延后15分钟又回放出来……
    那会不会……现在之前或之后的某年某个时刻,一个路经这里的旅人突然听到一阵笑声呢?
    ——就是方才我跟康康跳下车凝望远方后的相视大笑……;P
    会不会下班的我在电梯里遇到上班的我?
    会不会早上刷牙的我在镜子里遇到晚上刷牙的我?
    会不会死的我遇到活的我反以为是活的我遇到了死的我?
    会不会是“之前的我”曾经看过了“现在的我”记录的这些文字,所以才在生活里重现了这些故事?
    哗,科学有诡,天下有鬼!
    2010年11月17日夜,文以录诡。
    *迄今为止十年光阴,外延蒙古国、[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阿富汗、[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巴基斯坦,内跨甘肃、青海、西藏,纵穿北疆哈纳斯至南疆班隆,除去[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印度境内之外的几乎所有西域古国已知今址我都一一涉足/游履之地包括若羌、戎卢、且末、小宛、楼兰、纡弥、渠勒、于阗、皮山、西夜、蒲犁、依耐、疏勒、莎车、龟兹、尉头、温宿、焉耆、乌孙、姑墨、蒲类、蒲类后、尉犁、山、狐胡、车师前、车师尉都、车师后、车师后城、西且弥、东且弥、劫、卑陆、卑陆后、乌贪訾、单桓共36个中国境内城址和大宛、安息、月氏等20多个境外城址/十年饱览西域古国城汤浩浩,拍手快活!/然而其中废石残垣仅沧海一粟,大多遗址早已烟消云散,尚不论传说中还有数百座人类点滴未触的西域鬼城/人间秒瞬,哪见洪荒纵横?仅走路一笑,看时光刻刀把青史镌成尘埃。
    *突然忆起西域古国居民有说吐火罗语者,民丰县那个无睫毛的修车师傅,其祖先很可能游猎于尼雅河流域,难不成他方言里蹩脚的那部分是吐火罗语?哈哈哈~~~非靠谱儿言论~
    *迎窗一望,东方暖红,于我鬼族白昼即是夜晚,渐困意阵阵……忽收女友小禽短信说明日她将一羽西来,自喀什而归,心中快活!又忆起两年前我游荡在新疆,中秋夜收到小禽由京城飞递万里寄来的鲜花月饼和护身蝙蝠“小夜”,我温怀喜乐之余心血澎湃,于是在Blog上写给她一首乱韵鬼体诗,本是当日酒后碎碎念,今儿睡前再拿来借诗还魂:
    《晓混 · 笑昏 · 销魂》
    ——回疆早望紫禁城
    红炉青烟,
    讲一晚千载倥偬……
    一刀东土/一枪南疆/一剑漠北/一戟海西
    一斧和阗/一钺且末/一钩尼雅/一叉若羌
    一槊戎卢/一镋小宛/一棍罗布/一棒楼兰
    一鞭茶冷/一锏油砂/一锤红柳/一钯茫崖
    一戈昆仑/一矛祁连!
    炉正暖,
    煮茶茗酒。
    挽袖/濯壶/擎樽/振眉,
    瞪眼——
    霍霍霍!再祭一拳华夏!
    凉茶宿酒,
    饮一碗狼烟,
    咽许多戎马,
    想念烧伤你晚髻的烽火……
    道声“好”字醉倒,
    睡远了半壁江山!
    子夜惊梦,
    听到破晓的远征。
    刀毡缝裘,
    禽羽坠袖,
    猞尾束袍,
    猛犸轻衫,
    籽玉流苏。
    决决
    禽引风鸣
    幽幽
    禽引风啼
    昂昂
    禽引风哼
    十方大漠/七方流砂/三方重山,
    一方流盼的古海!
    鬼望紫禁,
    清濯箭袖/轻弹剑锈,
    救出丝雨下寺宇中私语的死鱼,
    燃香祭刀,
    燃炭烤肉,
    燃雪照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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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此
    挽刀在漠,
    挽手在海,
    挽襟在岩,
    绯血染青衫/飞鳕逐轻舢/霏雪绣晴山!
    羽衣而白刃,
    守一阕锦绣的古典!
    野萤城畔,
    夜鹰诚盼,
    从箭楼偎上肩头。
    绕指玄青,
    素羽凌云,
    抬美眸看晓月。
    向天空一笑,
    惊裂古镜/惊断琴弓/惊响驼铃,
    惊乱了一曲《燕歌行》……
    众鬼卒醉,众鬼卒睡,
    众小夜武,众小夜舞。
    此去江湖九万里,
    众将士挥刀,众将士破虏!
    十面埋伏/四面楚歌/一面战鼓!
    孩儿们看旌旗、听号角,
    杀尽猛虎,
    挑灯来见鬼王吾。
    拔缨/挂刀/解甲/脱靴/濯裳,
    焚热汤,
    洗一身傲伤。
    拭明镜,
    奏一指高唐。
    怀抱我爱泣的沉鱼,
    浅尝她
    落雁的幽殇。
    唇芬凝霜
    喙冷成冰
    月酥如饼
    霜花冰吻碎鲜花饼
    修罗箭射穿木幽靈
    回箶销魂,
    怒箭擒鹰。
    看光景——
    原是刀刻在宇宙间的
    一朵绝情!
    (TheEnd)
    *故事本已大结局,刚又看到有位哥们儿发消息打听关于“茫崖”的情况,还有XDJM想知道我给康康讲过的那个“女鬼故事”,所以干脆挪来以前写的blog旧日志和照片,大家安心详细瞧已经在本贴第13页14页更新完毕 →→→ 多谢诸位喜欢,秋日快活。
    *昨天故事本已大结局,又看到有位哥们儿发消息打听关于“茫崖”的情况,还有XDJM想知道我给康康讲过的那个“女鬼故事”,懒得另开贴了,干脆挪来以前写的blog旧日志和照片,大家安心细瞧,多谢你们喜欢。
    (另外还有朋友屡次问起相机型号问题,这次都一 一贴在这里解答:长方图的大多都是小卡片机LEICA D-LUX 3,16:9画幅;正方形图的一部分是LEICA DIGILUX 2,500万像素老古董数码,后期裁成方图的;画质更好的正方图是Hasselblad H4D,中画幅数码;早期照片也有胶片机底片扫描甚至相纸扫描的,机器是尼康FM2和LEICA M6,比如以下98年的旧照。个人偏爱徕卡D-LUX 3和徕卡M6旁轴机,简单坚固;哈苏外形太丑;尼康FM2皮实,但小日本的东西,能少用就少用
    茫崖位于青海和新疆交界,柴达木盆地西北边缘,高海拔/常干旱/四季风,城镇四周苍茫砂地,实属千里无人区,唯有广袤戈壁包拢着孤零零的花土沟油田,而所谓的“城镇”也不过是近十数年在花土沟几千石油职工的宿舍基础上扩建起来的小型聚居地,基本行政管理就依附于采油厂,总体隶属青海油田。
    我曾在1998年冬天寒假期间/2008年端午节前后/2010年秋冬之交,三进柴达木三入茫崖。三次因缘各异,但始终认为彼方是个能“过滤人世”的怪诞荒城,迷乱中充盈纯真、偶变中满怀宿命。
    以下按时间顺序放上三篇关于茫崖的旧日志,依次先是1998年的“外一篇”、2008年“外二篇”和2010年的“外三篇”:
    外一篇:故事·故事·故事 (真实指数99%)〈记录于2007年〉
    昨天一个哥们儿的姐们儿死于心脏病,她是个左撇子。
    我只见过她一面,却认为她的死与我有关。
    彼时在NYC巧遇细脚伶仃的伊跟在胖大肥魁的我哥们儿身后,像个露水不足的贫血蚊子。
    我、琦、哥们儿、蚊子坐一桌。
    没想到伊的胃口竟饕餮如我,我在NYC只爱吃肉卷儿,蚊子也如是。
    彼晚的卡马若乐队依然是摇摆爵士风,蚊子不说话,她摄食的影子在乐风中摇摆... ...
    吝啬语言的蚊子喜欢浪费眼神,她不只一次地打量我和嘉琦,似乎我们比肉卷儿更有营养。
    我吃饭的速度比人类快,所以擦了手漱了口还有时间把目光盯回给她。
    蚊子左手握餐刀,右手拿餐叉,苍白的指节富有弹性并蕴含力量——憔悴又蓬勃的昆虫!
    “都说左撇子聪明,但他们是冷兵器战争的少数幸存者。”我开始搭讪不爱说话的蚊子——我偶尔会热衷于跟厌倦语言的人聒噪,因为他们间或吐出的只言片语大多具有原始纯度。
    “我没打过仗,但我打乒乓球儿,左撇子特占便宜,战争就不一样吗?”蚊子表示奇怪。
    “冷兵器战士的标准格局是右手持矛,左手持盾,肉搏时更有利于保护心脏,而左撇子的盾牌在右手,就很容易被对手袭击左胸、刺穿心脏,所以能活着走出战场的左撇子凤毛麟角。”
    “头回听说呢!”蚊子在爵士风中笑得肢节摇摆... ...
    2007年7月,她死于心脏穿孔。
    方知,我与伊关于“心脏”仅一个回合的问答是个不祥的话题。
    这是一个女子的故事——亡故的事。
    把蚊子当姐们儿的胖大肥魁的哥们儿是我的发小儿。
    90年代末,他参军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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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4-29 1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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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0]以坛为家III

     楼主| 发表于 2018-4-4 10:32:00 | 显示全部楼层
    彼时我趁学校寒假打算旅行,听信了火车上一个油田女子的胡言乱语,就无视冬日严寒,硬拽着胖大哥们儿一起到天荒地远的青海花土沟,去寻那传说中的男人和女人。
    花土沟是高地边缘的夜情岛,绯事传言变得流离暧昧的机会在这里像高原的空气一样稀薄。
    火车上的疯女人说得不错,这个边荒小镇是任何男女之间都可能产生故事的孵化箱,而孵出来的这些情事决不会在街头巷尾流传,它们像人类每天吃饭喝水一样理所当然。
    我的茁壮哥们儿刚刚度过高原反应,就开始在这座夜情岛上收集粉色、橙色或桃红色的故事。
    本也对此好奇的我却偶然掉入了另一个暗红色的传说: (注解:就是前文中我给康康讲的那个女鬼故事)
    80年代一个部队复员的排长进入钻井基地,成为又一个花土沟男人。
    单身的壮年排长邂逅了一个丈夫栖身内地的花土沟年轻女人——这一对男女发生的却不是情事... ...
    花土沟女人和排长的故乡都是几千里之外的河北[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承德
    女人的丈夫离开时曾留下一个电话号码,允诺回到家乡后与妻子联系,谁知三年竟无音讯,那个号码更是子虚乌有的捏造。
    千里迢迢,山路遥遥,女人没有勇气去寻找一份未知的欺骗,于是长相思变作长恨歌,独居女子苦守如烟往事,遗恨终年。
    排长是她见到的第一个故乡人,他们很快成了熟稔的朋友。
    彼年的一个早晨,年轻的女人对排长说,如果自己死了,就把她的骨灰捎回故乡,因为她的魂儿找不到回家的路。
    排长把这句话当成了玩笑,当天晚上,女人却真的死了。
    她的尸体躺在小镇东面的山沟里,没有伤痕没有中毒没有异样——她的死至今没有谜底。
    排长并没有把女人的骨灰带回故乡,这段往事像块伤疤一样感染、皴裂又结痂,渐渐只剩下暗红色的印记... ...
    吸引我的是镇东的荒山——传说夜晚进入彼方地界,百分之百会迷失方向,天亮才能找到归路,因为山里游荡着一个找不到故乡的鬼魂。
    本少爷素来信鬼不信邪,好奇心爆发若狂。
    两天之内,我费尽周折才找到了熟悉山路的向导——花土沟最胆壮的撒拉族老人韩昌。
    于是我拉着我那胖大哥哥,在一个少星无月的夜晚踏进了镇东的山谷。
    不到两个小时,我们竟真的迷路了!
    别说还有老韩在,那一条来时的羊肠道即便我自己摸索也坚信不会走错,可沿着路往回走,居然越走越陌生,愣是回不了家!
    老韩有诀窍:只要把随身的所有帽子都扔进山沟儿里,就能破解“鬼打墙”,顺利找到归路。
    但我的建议是先爬上山顶寻看小镇的灯光。
    然而我那胖老兄刚爬了几步就开始狂喘,高原的跋涉无比排斥他。
    让他留在山下等,这大家伙居然有生以来第一次说出“害怕”两个字,于是老韩陪他,我一人奔山上跑。
    很快到山顶,海拔表才显示3350米,而高原的朔风比我登卓奥友时还凛冽,山下满眼漆黑,已经辨不清尕斯库勒湖的方向,哪还见半点城镇灯火?!
    幸亏下山的路还记得。
    彼时我十分鼓励尝试老韩的招术,于是三顶御寒的皮帽儿被抛进山谷,再沿前时走过的不归路返回,果然畅行至家!
    这事儿充满玄机,但我仍有怀疑的理由——彼时我腰包里还藏着一顶黑色小军帽儿,没有扔。
    这是一段有关回家的往事,也是一个边荒孤魂渴望故乡的传说。
    所以这也是一个故事——故乡的事。
    这两件事的真实性像我的动物属性一样确凿,可它们既然被你听了去,不管是故事,还是故事,都是已经流逝的过往,就只能是故事了。
    外二篇:不回家/不工作/无尽西行·攒了狂风换边城 (真实指数99.7%)〈记录于2008年〉
    我回不了家,就沿着荒芜寻快活。
    十年前的腊月,寂寞寒晨,我初见彼方枯树,不知它活了多久、死了多久、不朽了多久。
    十年后的六月,艳阳黄昏,我再来看它,不朽如斯,倔强如往日,清绝且孤寂。
    (1998年旧照,茫崖)
    花土沟不仅有“花土”,还有“鲜花”?
    风蚀水冲的菊纹沙壑曾经接待了十年前两个鬼鬼祟祟的京城学生,遍野砂石如今又招来了一队张牙舞爪的“西部联军”!
    转战格尔木/西进柴达木/再入花土沟,说起来竟因由一个网络小友的闲心偶问。
    一周前我还在[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拉萨逍遥,听小妖再次提起那个充满诱惑故事的小镇,不由心脏一悸——花土沟别来无恙?
    98年学校放寒假,我拉了一发小儿顶着西北猎猎寒风辗转几千里跑到彼方,是中了火车上一个疯女人的妖言蛊惑;如今小妖不疯,却也居心叵测地施出了蛊毒,中招儿的是洒家以及来自蜀中和长安的五位好汉侠女。
    江淮、蜀地、陕南、西藏,今岁中国的几处殇城终于偷工作之闲一 一照应,千悲掩泣后便又燃了豪情四处寻快活:去桑日县找索朗老哥鬼混一日,[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骑马穿峡谷拜访了小别三年的藏南达沽村,又回到久违的格尔木吃喝消磨,终于邀到那几个劫后余生的公狼母豹在艳阳圣城好一番明媚!
    彼日在拉萨“矮房子”酒吧,众妖魔风云际会,酒后激扬我又侃起花土沟,Suye的BF在电子[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地图上“努”了半天,竟找不到“花土沟”三个字,于是他莫名地对那古怪所在凭生无限憧憬。
    我告诉他“花土沟”是石油工人给起的浑名儿,地图上彼方土地叫“茫崖”。
    其余诸老魔识我多年,早对我昔日的沙漠游历觊觎长久,如今酒壮魔心,纷纷起哄架秧子怂恿我组织“西部联军”挺进柴达木。
    我原打算探望一下三月风暴后的拉萨,就本本分分地赶到[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无锡继续工作,偏生那晚我的心脏被网友小妖撩拨得悸动了一下,于是扔了工作见鬼去,放怀纵容这帮妖魔随我进“沟”。
    我不想生活在一个地方超过三年,也拒绝匆匆在一个地方呆不到三天,最好是每隔三年去看望以前驻留过的地方,欣赏彼方被时光镌下的痕迹……
    而花土沟已别十年,时光在它的脸庞/躯体/心脏里究竟刻上了怎样的图画呢?
    格尔木也是青海油田的重镇,离花土沟不远,大概五、六百公里,而如今的输油管道公路已经比当年牢靠很多,所以我们又浩浩荡荡从拉萨涌回两千里之外的格尔木,吃喝一晚整装待发。
    董家姐妹慷慨地把自家的“丰田4500V8”借给我们,而众家兄弟姐妹也终于饱餐了我多年力挺的“青海寒羊”。
    昨日天未破晓,六人“西部联军”沿昆仑山边缘逼近柴达木,我的“陆巡大牛头”开道,来自长安城的大麦驾驶他的“小猎豹”尾随垫后。
    (1998年旧照,当今山口)
    十年前唯一安全的进“沟”之路是由甘肃敦煌七里镇坐班车走茫当公路,翻越祁连山和阿尔金山交接的当金山口(海拔3800,不算高,冬季有雪,老谋子《英雄》里雅丹戈壁一幕采景于此)进青海,再通过冷湖镇到老茫崖,上315国道进花土沟。
    彼路程大约颠簸八、九个小时,沿途荒丘戈壁,一路恢宏凄凉。
    因此我当年由敦煌七里镇进沟,之后还是选了碎石沼泽、路况诡异的管道公路出沟,蛮荒逆旅的尽头就是青海重镇格尔木。
    如今格茫公路修缮多次,日臻完美,一路变幻辉煌。
    格尔木到乌图美仁的167公里,左后视镜里几乎一直藏着巍巍昆仑的身影。
    天将破晓时,麦兄在“小猎豹”里拿对讲机冲我嚷嚷:“前头是湖还是海?好大一片水!”
    其实这是青海戈壁上俗称的“旱海潮”,也就是“海市蜃楼”——太阳蒸腾的热气折射出来的幻影。
    (1998年旧照,托拉海牧村)
    十年前归程时在托拉海和大灶火附近看到的冬季牧村,那时的羊优生优育好粮草,所以比现在的个头儿大。
    格尔木到乌图美仁这段路经过的地方气候尚不十分恶劣,小片绿洲上还有一些零散生长的白杨和冷杉。草原十里不同天,一路阴晴,几度风雨几度虹。
    挑选沼泽不多、宽阔干燥的地方,两辆越野车下了公路,我和大麦用螺丝刀抠出嵌进轮胎的碎石,妞儿们从车里往外捣腾吃的。弃了车徒步溜达,六大妖魔闯进草原略深处的湖畔林地,拍照的拍照,胡闹的胡闹,撒尿的撒尿……
    大约前行十几分钟后,我们觉得几乎见鬼了!
    这里居然发现一处长得有模有样、无人居住打理的欧式木屋!
    我们在屋外回廊的破木桌上享用午餐,畅饮了一大瓶香槟,又拿小气炉煮水,用高原不足90℃的开水沏了一壶冻顶乌龙……
    然后横七竖八地躺在午后暖阳照耀的木地板上揣度这处神奇的房子:兴许原是度假的客栈,因为罕有旅客而荒废至今吧?
    倘若不为环保,我倒真想留下那一尺多长的香槟酒瓶儿,拴在树梢做个标志,看回来时还能否找到这诡异的所在。
    也许彼时这儿已然安详得没有任何人类的痕迹,那孤独的木屋只是六个荒原鬼魂儿的午后美梦吧?
    快活的尽头是荒芜。
    昆仑山顶的永久冰雪愈积愈少,昆仑河谷的溪水愈淌愈浅,细弱的涓流还能滋养多少戈壁的儿女?蓝色的点缀还能粉饰荒漠几个千年?
    车过塔尔丁,大树、山村已不见,间或沙柳灌木,满目苇塘沼泽,白屁股的黄羊和俊朗的藏野驴偶尔跃过视线……
    六月天气尚微凉,成群的蚊子已经黑压压遮满了挡风玻璃,难怪此地浑名儿“蚊巢河”。
    没准备防蚊纱帽儿,所以大伙儿不敢下车,我隔着车窗模模糊糊拍到几只水鸟,看头颈形状居然像是大天鹅!
    大天鹅是青海荒原的冬候鸟,以往每年十月才由极寒的最北方飞来此地,五月前就已纷纷撤离,六月初它们该在西伯利亚产卵育雏,怎么还留在青海荒泽?难道全球气候反常也引起候鸟繁殖地的扩张?这倒是要辛苦鸟类学者调查研究一下。
    话说大天鹅与黑天鹅是我最欣赏的天鹅品种,尤甚于优雅华美的疣鼻天鹅。
    其实我平时更愿意把大天鹅叫做“号角天鹅”,因为它们在飞翔中彼此联络时,会发出嘹亮清澈的鸣叫,令人忆起决战前直刺蓝天的号角!
    (2006年旧照,俄罗斯号角天鹅)
    记得06年在俄罗斯东部的寂静旷野,上空猝然鸣起此起彼伏的“号角”,我竟因那铿锵的声音而亢奋到鼻子发酸,无由得荡起一腔豪壮!
    乌兰诺尔鸟类管护站的格日勒朝克图曾经告诉我:成年大天鹅的全身羽毛有25216根,厚实紧密所以很耐寒,可以安然度过低于零下40℃的苦寒之夜。
    难怪中世纪的女巫都幻想披上天鹅绒的羽衣,在大雪纷飞的夜晚出入苍凉的古堡!
    大天鹅的坚忍不拔更是让我肃然起敬,它们具有貌似笨重的庞大身躯,却几乎每年都要飞越世界的巅峰——珠穆朗玛!
    而在8000米以上的稀薄高空飞翔,是几乎所有鸟类遥不可及的梦想。
    虽然没下车,但我远远望了许久,直到那孤傲清绝的水鸟安静地隐入芦苇丛——仿佛她会悄悄变成天鹅公主奥杰塔,走进魔鬼罗德巴尔的城堡,在一对小松鼠的祝福里等待齐格菲尔多王子殿下的到来……
    携着天鹅湖的童话,我们飞驰在越来越广漠/荒凉/阴冷的戈壁上。
    一路快活,耽误太多时间了,要拼命赶回来。
    这儿海拔跟拉萨差不多,Suye家那口子却意外地高原反应了,我们只好停车休息。
    川妹子琪琪一股劲儿揶揄他:“今天早起是哪个说自己到5100的红其拉甫都龙腾虎跃、龙飞凤舞、龙马精神撒?这儿才3000多,阿丹瘦得好像蚂蚁,都还能歌唱祖国山河美撒!看来花土沟不喜欢你,耍个把戏吓你回老家!还是你自己偷懒耍把戏不想换劼哥和麦哥开车?谁让你刚才抽烟来着?浪费那么多氧气!要不就是你晕车,怕Suye笑话你,假装高原反应撒……☆★○◇□※△■@@*……”
    “本来女娃到高原就比男娃反应小,看孩儿嘴唇都黑了,你们还不温柔地伺候他吃喝拉撒?”还是长安城的大麦兄中正仁慈。
    “行,先喝满了咱们再撒!”Suye给他灌了半瓶子水,让他调节内外气压,对着呼啸的凉风做深呼吸……
    “成,上车吧!回头嘴不黑了,肚子该窜稀了!”天色渐晚,我看“患者”也不严重,就打发一群“没人性的”上车启程。
    Suye小两口儿换到我的“路巡”上,争取视线宽阔些,琪琪、阿丹嘟嘟囔囔上了“猎豹”,抱怨大麦不会讲笑话,其实 她们哪知,只要姑娘们撒点儿阳光,这憨实老哥哄女娃儿的本事天下无双!
    果然不一会儿就通过对讲机传来喇叭花儿一样的笑声,而我车上这两位几乎被讲哭了……
    我只是简单地白描一个10年前道听途说的老故事:
    一对年轻男女彼此相爱,之后小伙儿进花土沟基地工作,女方家长以戈壁油田山高路远为由拆散二人。五年后男女各自在本地嫁娶,再五年双方又各自离婚,那女子千里迢迢寻进花土沟,誓言终生不离开那男子。
    相识整十年之期,二人相约在荒原钻井钢架下举行婚礼。
    婚礼前两天的夜晚,男子例行夜间徒步“巡井”的工作,不小心陷进冰封不实的沼泽,天亮被发现时,已经冻僵了。
    因为没开车,尸体当夜被暂时抬到野外工棚里。
    次日工人们再到工棚,却发现尸体不见了,于是四处寻找,整整三天才在老茫崖的废弃井架下发现裹在一件棉衣里相拥的男尸女尸,地面上用石头划了字:不管我的体温能不能把他暖活,我们终于成为一家人。
    据油田的老职工回忆,那女子的面容死后分外红润,如10年前一般青春娇俏,她死得也貌似从容,因为凡被冻死的人,脸上都挂着一抹安详的笑……
    故事结束时,车正过老茫崖,上了光滑的柏油路,对讲机又打开,里面没了笑声,似乎飘来平稳的忧伤味道。
    在花土沟这样一个情欲如野兽般泛滥的荒原城镇,坚贞的情事因为稀罕而弥足珍贵以致久远流传。
    仅不足千里之路,我们磨蹭了十三个小时,庆幸在天黑之前远远看到久违的花土沟!
    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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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奋斗
    2022-4-29 10:36
  • 签到天数: 885 天

    [LV.10]以坛为家III

     楼主| 发表于 2018-4-4 10:32:30 | 显示全部楼层

    熟悉的磕头机站在傍晚的骄阳里,我直觉它满怀殷切又笃定而具有尊严,仿佛在迎接一个故地重游的柴达木老乡,并把这次会见当作很庄严的仪式。
    远望尕斯库勒湖,一行六人大概只有我满怀亢奋,因为比起这一路无数个绚烂到极致的天然湖泊,尕斯库勒只是个丑姑娘,她只在我的记忆中青春美丽过。
    几年前听朋友说,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管理局的才嘎局长曾经带队追捕藏羚羊偷猎者直至尕斯湖,在这里发现了强盗的车辙,后来在花土沟周围的荒漠里追捕六天六夜,与盗猎者数次枪击血拼,才最终缴获一万多发子弹,相当于挽救了至少几千只藏羚羊。
    才嘎他们的几只破枪和老旧吉普与装备精良的凶手实力悬殊,经常被多辆越野车包围射击,可可西里的羚羊守护神当真日夜出生入死!
    索南达杰就死在四面枪击的血泊里!
    06年春天,西藏“野牦牛队”的落拓勇士到京城求援,几条藏族好汉找到了我的朋友芊子姑娘,希望北京的媒体能帮他们造舆论、筹资金。
    芊子把电话打到[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呼伦贝尔向我求助,我考虑一夜,次日清晨给她回电:劝他们解散“野牦牛队”,回家过安生日子。
    芊子姑娘不解。
    我心里也矛盾:索南达杰很多人怀念,“野牦牛队”无数人同情,少年激扬的我甚至打算投奔他们,一辈子做个荒原守护神!
    媒体宣传无数次,大众激情无数回,结果依旧是死的死、伤的伤、窘困的窘困、无援的无援……
    兴许国家根本不需要借助民间组织护卫草原的生灵,更不愿意地方私自拥有枪弹武装,解散了反倒清净,起码让这些年轻的勇士平安地活下去。
    祖国确实有决心有力量,因为的确如今可可西里的荒原上又繁衍了成群的藏羚羊,万里无人区又重现生机。
    但我至今仍怀念那面迎风猎猎的铁血大旗——“野牦牛”!
    它存在的意义就在于那枚无私无畏的旗帜,几乎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那是索南达杰的“野牦牛队”!
    铿锵的往事令温婉的尕斯库勒湖平添了七分义烈、三分豪壮,如果没有千山凝碧的湖水,这英风秀烈的往事说与谁听?
    天将暮,花土沟的楼房比昔年高大而密集,广场气派而宽阔,车流熙攘而明灭,醉晚的霓虹让边陲的不夜城比往日更加绚烂……
    身边的鬼族们说,这大概已经不是你故事里的花土沟了。
    我却依然快活,因为如今终于看到了时光在彼方土地镌下的图画。
    这就像我欣赏格尔木一样,并不是牵挂它原来的模样,只是因为流转在它身上的时间光影不停变幻而感到无限喜乐。
    晚上十点,一众鬼魂儿拎着拉萨雪花啤“8844”和[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四川“小角楼”到循化人的羊肉摊儿“吃夜”,昆仑山的极品好羊再次让川娃子和长安老表赞不绝口!
    三条汉子甩开腮帮子大吃烤肉,妞儿们则把花土沟“炕锅羊”惊为佳肴——羊肉和土豆儿片儿油炸盛盘儿,随意抓把葱花儿、撒些芝麻辣子就成了绝顶美味!
    要不是这帮妖孽一路艰苦,人倦马乏,瞅架势没准儿会吃个通宵,吃空不夜城!
    夜凉如水,兄弟姐妹们回宾馆歇了,我欣然倘佯于花土沟的红街绿巷。
    我的业余嗜好健康无比,却也无比留恋世界各个角落的红灯区,我喜欢看流光丽影下的俗男媚女,就像喜欢看有关乞丐和富商的连环画、喜欢看武士歌女贩夫走卒的江湖往事、喜欢看用摇摆JAZZ作背景音乐的百老汇舞台剧……
    兴许这依然源于我骨子里的“客栈”情结——花街柳巷如同客肆酒楼,也是彼方城镇最底层最真实的的“浮世绘”吧!
    冲动/感动/激动都是魔鬼,我的伙伴们彻底爱上了花土沟、迷上了柴达木,他们还打算继续沿着马可波罗的丝路足迹西出青海,过阿尔金山直抵新疆若羌!
    (2003年旧照,南疆若羌)
    几年前我从南疆民丰到过若羌,民丰百姓因身为古精绝国后裔而倍感骄傲,若羌居民则念念不忘自己的祖先鄯善国曾一统东南塔里木,南霸女儿国,北拥古楼兰!
    (2003年旧照,南疆且末)
    住在且末县英吾斯塘乡的维族大姐是古鄯善国的后裔,似乎只有小娃娃的眼神里才找得到一些古国先民直破楼兰的锐气。
    (2003年旧照,南疆喀什)
    南疆喀什噶尔城的丰腴妇人形容过楼兰、米兰的辉煌,而这辉煌的终结者赫然就是——若羌!
    (2003年旧照,塔克拉玛干)
    我一直笃信,埋在这千里戈壁、万里荒沙最深处的往事,必定是最动人的传奇。
    大漠苍驼寂寥的蹄烟荡起,无穷无尽可歌可泣的故事便滚滚而来……
    *众生宁静,我欲难平,午夜记至天破晓/小禽京城传旧照,十年再记花土沟/下午车憩塔乡,收远友短信,错过甘森晴雨,赚到百元肉串儿/连日逍遥,收心干些正经事,友假超期限,不能纵容心魔再泛滥,来日尚久长,暂且早回格尔木/今日端午,午前应小睡,午后定寻粽子去/茫崖有风,风下有杯,杯中有酒,先敬屈大夫!
    外三篇:砂霜风华 (真实指数99.9%)〈记录于2010年〉
    戈壁对乌鸦唱什么?
    急急飞过吧,我没有清水!
    快快飞走吧,我没有腐肉!
    远远飞去吧,我没有你的亲朋!
    ……
    乌鸦也唱:
    我飞跃而来,菊花山是万年前的贝螺海!
    我飘翔而至,赤砂岩是蓝星球的血骨肉!
    我敛翼而降,亘古寂寞是我唯一的爱!
    我躺在雪山守护下的沙漠里,听戈壁与乌鸦的对唱。
    荒原季风刚刚洗过的傍晚,若闭眼躺在戈壁的砂石上,无需回忆它亿万年前的模样,也能清晰地改编一个漂洋睡海的美梦,海眺蓝城,梦弥永夜……
    青海没有海,只有海子;正如人间没有人,只有影子。
    活人按照自己的剧本讲故事——主题源于理想,内容来自梦境,角色依靠脑分裂……而死亡瞬间只有一个结局
    ——给自己的影子撒把盐/腌起来/风干。
    而一辈子住在柴达木茫崖镇戈壁油田的人类,当他们的生命耗到尽头,也许将是——给自己的影子浇桶油/燃起来/烧光。
    于是这里的人干脆避繁就简,直接把所有理想腌起来风干,All cats are grey in the dark——躯体躲在暗处便淡漠了影子,于是角色扮演可以随心所欲。
    艳阳午后,门庭冷寂的荒原酒吧随意而眠,午夜的觥影/烛影/霓影/虹影/鬓影/钗影/裙影/舞影/幻影……是它唯一的梦。
    简陋却醒目的小酒屋冰冷又火热地睡在万千影子里,它的彼世也许就睡在南加州的自助戒毒所?睡在托多斯桑托斯小镇的色情客栈?或者睡在《杀出黎明》的吸血鬼酒吧?
    http://www.cai.ruiwen.com/8/myfile/3829hotel_california.mp3
    如果把这首老歌倒放,就会听到很多句暗藏"Satan"的发音,所以《Hotel California》其实是魔鬼撒旦之歌——哈哈哈,又是一个仿佛披头士的传说。
    一首好歌,本该超越它的创造者。
    好歌不昭示因果,无所谓善恶。
    没文化/没道德/没纪律/没理想,却有故事。
    ——好歌的哼唱里,暗藏着无穷无尽可歌可泣的传说……
    人类复杂而平淡,人背后的影子却简单而璀璨。
    影子风干越久远,人性羁绊越通俗。
    根据2008年的统计,这个“世外荒城”容纳了5000个“油男”和4000个外来“仙女”,我十年前第一次经过茫崖时,采油厂的机关楼上呼喇喇飘悬着职工妻子们响铮铮的声讨:赶 走 小 姐,还 我 丈 夫!
    十几年后再过茫崖,灯火楼台愈盛,“油男仙女”风情依旧,昔日声讨却已然风干成一副笑联:
    上联——只要井里还冒油,老公尽管睡青楼;下联——但凡墙外能开花,媳妇为啥回自家?横批:男欢女爱。
    哦?哦!风水轮流转,近年女职工来得集中了些,敢情女人扎根油田也跟“油男”一般为所欲为,“油女仙男”了吧?
    万水千山总是情儿——影子藏匿之后,人性本欲总是被拖到雌雄公母那点儿球毛屁事儿上,丝缕山水无痕,众口不能烁金。
    方兴未艾时曾风刀霜剑唇斧舌枪,一旦蔚然成风,待到山花烂漫时,丫就只顾在丛中笑了。
    ——不是情欲本身不靠谱儿,而是人类不靠谱儿。
    唯一靠谱儿的是倔强的芨芨草刺破盐碱滩/天尽头的油井日夜喷暖烟/亘古的雪山挽留不住渐升的雪线……
    ——时光镌刻风景,执着的不是坚守,而是变幻。
    ——烈烈巨变或浅浅轻幻。
    面临第五纪冰期的蓝水球变得神经而诡秘,高碳升温与月沌日寒交相奋战,把地球煎熬成一个水深火热的幽灵,离魂不解寒暑,风华与日阴森,残骸若朽,轮回在望!
    *关于茫崖花土沟的故事补充完这三段,应该大致有个轮廓,谢诸位路过,以上,OVE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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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0]以坛为家III

     楼主| 发表于 2018-4-4 10:32:51 | 显示全部楼层
    作者:费米鲸  

    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18-4-4 10:34:40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好长。。。。
    来自: Android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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