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那边吹过来

刘备笑

风从那边吹过来

    山乡的四月，就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在或是凝眸、或是回望、或是巧笑之间，彰显给观望者的是那样的清鲜唯美和勾魂摄魄，更有那种种说不清的味道和道不尽的魂牵梦萦，在经历了或这样或那样的回味之后，再从记忆的深处渐渐氤氲开来。

    现在回想，就应该是在那样一个年代，那样一个季节且一切都是原生态的一个山乡里，才会使得那些具有生命力的生灵，在经历过了一个秋冬的休养生息后，开始在房前、屋后、田间、山野、天空等多维度空间里，比赛赶趟似地苏醒过来、生长起来、绚丽起来、忙碌起来、成熟起来。

    这，真的是一个很美好的季节！

    就在这样的季节里的一天下午，玩闹了一天的太阳公公也终于抵挡不住疲累的侵袭，开始往岩子河山顶上那棵大橡树上依靠，依靠上去的那一刻，他便开始耷拉起眼睛，偶尔还倚老卖老地打几下不长也不短的哈欠，并在有意无意中用一些余光懒散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一切。刚好这时，一个十来岁模样的少年走进了他的视野。这个少年正挎着一个竹篮，快乐地行走在这个山乡的一条乡间小道上。说他快乐，是因为他正在用蹦蹦跳跳的方式在行走，小嘴巴里面还哼唱着让别人听不太清楚调的小曲儿。

    这个少年，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出自农家。他，个头不是很高，但看起来却很精神。圆圆的脑袋上顶着茶壶盖一样的一撮头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大河边桥那头理发匠闻师傅的手艺了；少年身上的衣服，好像是那个年代流行的绿军装裁剪后的，衣服不很新，看得出来是经过了好几年以后才轮转到他这儿来的。

    少年一边走一边张望着，搜视着，时不时地弯下腰身从田坎上、河道边扯起一棵棵野地菜、野芹菜、麦菀……放进随身的竹篮里。此时，少年的眼前出现了一大片麦田，麦田的一头连着一条河的河堤。河堤里的河水在经过这一片沃土时，仿佛是通了灵性一般，将在这之前呈现出的所有凶猛和虐性一下子全部纠正过来，开始潺潺、清清、缓缓、静静地从这儿淌过，就仿佛正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少年郎突然在游乐场遇见了梦想中的女孩一般，立马温和乖顺起来；麦田的另一头接着山脚，山脚再往上，有土墙黑瓦或红墙黑瓦的几间房屋在翠绿的桃树、杏树间隐隐约约，绿的桃、将要黄的杏在各自的枝桠上挤挤挨挨、蹦跳吵闹着；房舍前后偶尔还会有鸡鸣犬吠之声传扬出来，待到高潮时更会引得十里八村农户家的鸡犬声声相合并大有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架势，渐渐叠垒起来。那样的山乡，那样的场景，真是甚是一个热闹所在。

    就在这样的境遇里，又有谁会知道，就在这样一片麦田的中间却有一条三米多宽的沙土路从中穿过呢？未曾来过的你，当然不知道；身处麦田里的这个少年，他却知道。

    沙土路通往哪里？当地人都知道！当然，挎竹篮的那个少年也知道。

    此时，站在田埂上的少年，回转了一下腰身向右扭转头斜着眼望了望还挂在岩子河山上那棵橡树上的那个懒洋洋的太阳，又顺手驱赶了几下围绕在面前的蝇虫后，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汗珠，并顺势甩了出去，这些汗珠便纷纷扬扬噼噼啪啪地飞溅到了眼前的一片麦穗上。恰巧这时，有那么一阵风吹了过来，男孩望着眼前的这一切，裂开嘴笑了……露出了他那很白也很整齐的牙齿。

    这，是一个多么朴实勤劳的农家少年啊。

    橡树上的那个慵懒的太阳，比先前大了一些，但又好像是被谁扯住哪里又往下拽了几拽，这会就只剩下大半个身子还挂在那里，一副想走又赖着不想走的模样。

    就在这个农家少年准备回转脑袋和身子的时候，在麦田和河堤大桥边的连接处，出现了一个身影。是出现吗？这个农家少年这会已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选用这样一个词语来形容；因为来不及搜索词汇，那就暂且先用这个词语形容吧。

    那是一个青春少女的身影！对！就是一个青春女子的身影。就在这时，黄红色的夕阳就像突然开启的追光灯一样，从西山那边“唰……”地一下子投射过来。

    光亮投射在了哪里？当然是投射在了这名女子的身上了。少年此刻惊讶地发现，这名女子如瀑的长发，正伴随着她均匀的步态，温顺而又多情地飞扬着；此时，身着火红色连衣裙的这名女子，在黄红色夕阳的映衬下，更像是从九天之上悠悠然然飘飞而来的虹霞仙子一般，是那样的令人惊艳幻绚。

    刹那间，少年在恍惚，他在猜想：她是谁，她从哪来，她就是那位因为贪玩从天上偷偷溜下来的仙女吗？

    在微暮的青山环绕中，在黄红色的夕阳映照下，在一大片青黄相间的麦田里，一个浑身张扬着青春阳光美丽的女子，一个身着火红连衣裙娉婷徜行其中的女子，真真是恰如其分地已然成为已经很是绝妙的风景画中的一部分；这样的精妙绝伦和浑然天成，放言问去，又有谁能不击节赞叹呢？又有谁能不为无意中邂逅如此的美好，而不由自主地去感叹造物主的神奇呢？

    这样和谐的风景，这样一名美轮美奂的女子，在这样的时刻出现在这名少年的视线里，少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笑了。

    就在低头的那一刻，少年又偷偷地向着女子望了几眼，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蹲下身子，拽起装满野菜的竹篮，顺着田埂向着河堤走去，那里有一座桥，是通往家的方向。

㧟着篮子的少年在上到桥中间的时候，又不由自主地回转头向桥的那一边望去，那名女子的身影正在麦田的那一边隐隐约约。少年有些怅然若失，此时有风从东边吹过来，麦田里的麦穗也在来来回回左右摇摆着，是在挥手告别和说再见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风从那边吹过来，明天应该还是一个好天气！”一个与少年擦肩而过的白胡子老人自顾自个地念叨着……

    对，明天一定还会有风从那边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