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之拜年 随着阴历最后一天夜幕的降临,天空越发灰暗,院子里飞舞着细小的雪,如同稻场打麦时飘散的扬尘一般,还没等落在瓦片上便没有了踪迹。 没有收音机,更没有电视,大家自然围坐在火墙(火堆)旁烤火,伸开双臂,推开十指,掌心向着跳跃的火焰。 母亲端来一大木脚盘水,满满的,热气腾腾,放火墙旁,我们小孩子脱了个精光,任由父亲搓背、雷(搓)格制(污垢)。母亲在旁边打趣道:可以肥我们的二担二(田)了。 洗完澡,自然换上了过年的新衣服,新衣摸上去很顺滑,闻起来有一种清新的味道。 母亲端来一盘炸麻叶、花生、麻糖等年前准备的东西,就着米子糖水茶,开始守岁。 雪越下越大,整个村子显得异常安静,仿佛只有窸窸窣窣的下雪声。 火盘里没有明火了,只有红得晃眼的夫持燃烧的光。 我们小孩子熬不到转钟的时间,只有去睡了。 初一一大早,母亲便催我们起床了。 推开门,很晃眼,厚厚的雪在瓦片上堆得老厚,院子、稻场、田野、远处的山,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每家每户所张贴的春联与在白色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火红。 稻场外边已经有一条深深浅浅的脚印,村子里中青年以及小孩子都已经在成群结队挨家挨户地拜年了。 这时候见到的村里的年青老少都一改往日灰头土脸的面貌,个个都穿上了干净整洁的新衣,笑容满面,大队伍见了小队伍,都热情地相互寒暄:新年好啥!老四又长高了!隔壁的哑巴也一袭新装,望着大家憨憨地笑。 我们先去跟奶奶拜年,奶奶跟幺妈住在一起。幺妈系着围裙,双手在围裙上擦,笑吟吟地欢迎我们进屋,泡米子茶,请我们吃点心。待我们要走的时候,幺妈不停地交待,等会儿转回来吃早饭。 我们整个村子是由南向北成条状排列的。 我们和堂弟一起,拜年先从村庄最北边的二叔家开始。 “二妈给您拜年!”我们先后或异口同声到。 “不拜年,娃子,快进屋。” “二妈身体还好啥!”我们中间年长点儿的问道。 “好,好,你爸妈身体还好啥”二妈边拿点心边问道。 我们小孩子则是大把大把地抓家里没有的东西,把口袋搞满。临走的时候,二妈也是不停地挽留我们吃早饭。 就这样挨家挨户,我们把整村庄的年都拜个遍。 初二以后,便是去舅舅姑父姨父这样的亲戚家拜年,自然就有一段和与我们同龄的老表姨兄一起玩耍的快乐时光了。 记不清是从哪一年开始,或许并没有明显界限,这种热闹温馨的拜年方式渐渐与我远去。不是因为忘了本,而是在我们“跳农门”追求一种新生活的过程中逐渐失去的。 在现代的春节往来中,我很庆幸我没有遇到过被亲戚朋友询问谈朋友结婚之类的涉及窥探别人隐私的情景,因为我早过了那个年龄段。 再没有挨家挨户空手去拜年的体验。但初二去舅舅家拜年的习俗不能丢。 前几年还在带礼品,酒之类的东西。这几年空手了,一个红包搞定。 舅舅和老表住在一起,八十多岁了,身体硬朗,只是耳朵有点背。 “舅舅身体还好吧”我大声地喊到。 “好!也不得死”舅舅耸了耸肩。 小时候,除了村里的伙伴,我最喜欢和老表姨兄玩了。老表没多少话,很客气地不停地递烟。这时侯我在期待姨兄早点过来了。 姨兄来了,礼貌地和我握了握手,便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我很希望我们表兄几人一起打一场麻将也好啊,尽管我现在对麻将不怎么“感冒”,但没有麻将打!而且很快就要开饭了。 姨兄和其他人在谈他们熟悉的某某投资了几百万在干某某事情,自己在武汉哪里干某事等。 没我什么事,百无聊赖地翻看那日弄人的腾讯新闻。 吃罢早饭,说是早饭,其实已临近中午,姨兄要回了,摇下车窗,和我们说“再见”。 几个十几岁的孩子从我面前走过,每个人拿着手机,低着头。这时侯我在想,现在找不回从前了,以许是因为我们老了,儿时拜年的感觉属于小孩子。 现在的小孩子真有我们那时拜年的感觉么?等他们老了的时候,是否会怀念他们儿时的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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