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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儒举( 原创) | 痛失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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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论超版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懒
    2015-5-28 0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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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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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24-5-31 14:47:51 | 只看该作者 |只看大图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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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失母爱
    任儒举

    我没有想到母亲会走得这么快。


    这么匆忙,这么决绝。


    我以为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断断续续、时好时坏。用她自己常挂在嘴边的老口碑话说“弯弯子扁担——担哈一年又一年”的。


    但是,她这回是真的走了,让人猝不及防,更让人痛断肝肠。


    自从疫情过后,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一直病魔缠身,甚至“病危”住进了icu,但是,她总能奇迹般地挺过来,挺过来……


    直到清明前夕,我发现母亲的精神气大不如以前,已经难以下地走动。感觉有些不妙,过后专门回老家陪了她一个星期,亲自调理她的膳食,同时还请了乡医,每天为她挂上一瓶药水,直到她又能下地吃饭,偶尔还能在院里走动几步,我才放下心来。


    我想趁着这工夫去一趟武汉,解决我自己肝上血管瘤,这个东西虽然是良性的,一时半会也不会危及我的健康,但是身上无故长那么个不相干的东西总让人闹心。


    走之前,怕兄弟姐妹担心,我没有告诉他(她)们。心想,协和做一个微创会很快的,那会儿已是四月底了,如果顺利的话,“五一”我还可以赶回去再陪陪母亲。


    我是4月26日住进协和的,三天后做的手术,手术虽然很顺利,但是因手术引起的泌尿系统感染,推迟了我出院的时间。因此不免有些焦虑,倘若这会儿母亲有个三长两短如何是好?


    果然,五一假期第二天,我就接到姐姐视频说:“妈又很了”,以往姐姐给我电话的时候,总是用很简单语言说:妈好了点的或妈又很了。这会儿我是最怕听到“妈又很了”的消息。瞒是瞒不住的,我只有对姐姐以实相告,说我在医院刚做完手术,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让她再想办法请乡医尽量维系几天,待我回来再想办法。


    姐姐听说我在武汉做手术,许是为宽我心,她说,你也不必太担心,妈这情形一时半会还是走不了的,估计还要拖一段时间……


    话是这么说,我深知母亲的身体状况,她在医院几进几出,最后一次出院医护人员几乎是求着我们为她办的出院手续。医生说,像您母亲这种情况几乎没有救治的可能了,老人的身体机能已经消殆殆尽,就像一个即将报废的机器,所有的零部件都坏了的。他们劝我,毕竟老人家都八九十岁的人,弄回去好吃好喝服侍一下以尽孝道……


    五一过后,我就和医生商量,能否早一天办理出院,但是医护人员却不允许,他们说我的身体尚待恢复,不能操之过急。为此,我只得带着排尿管又在武汉逗留了几天。因为带着尿管,即使我回去也不方便走动。我不想让母亲看到我这副样子,我想等几天,摘掉这该死的东西再回去看她。但是,事与愿违。


    姐姐再次电话我说“妈很了”的时候,我看到她已是泪流满面,声音哽咽,而且她在说“妈很了”的时候特别强调说,妈这回怕是真不行了,你赶紧过来看一眼吧……


    我强忍病痛,匆匆赶回去的时候,看到母亲已经全身浮肿,病魔已经把她折腾得奄奄一息,她虽已不能言语,但人还不糊涂,我喊了她一声,她几乎是用尽全身之力,睁开双眼看了我一下,似乎长叹了一口气 ,终于放下一颗心。我知道,母亲虽然病入膏肓,但她仍然在为我担心。


    虽然我去武汉看病,再三嘱咐过一直侍候在母亲床前的妹妹,叫她不要告诉母亲有关我的情况,但我的母亲至死没有糊涂,她身边的几个儿女,哪个几天不见,且是瞒得住的?


    不用说,在母亲的再三追问下 ,妹妹不得不告诉她实情,所以她那一颗心就一直那样悬着,直到见到我安全回到她身边。她才缓下一口气来。


    我想起了母亲在她的晚年,生活尚能自理的时候,在每一个固定的时间点,如过年过节或是她生日的那几天,她总是坐在堂屋门口,靠近路边视野开阔的地方,眼巴巴地盼着她的每一个子女回去,然后颤颤巍巍从冰箱里拿出她的腊货,嚷嚷着叫我们做了吃,她还总储备有一些散酒,也是颤颤巍巍地拿出来,看着我们吃吃喝喝,便露出一脸的欣慰。


    我一直就没有弄懂,年老的母亲究竟在想些什么,病魔折磨了她这么些年,什么是她的精神支柱?她年轻时听力受损,然后年纪愈大听力愈差,过了八十五岁后,几何是一点也听不见,然而我每次回去看她,她总是自顾自地讲述,很多年以前的事情,都是些陈芝麻、乱谷子的事,我虽然不感兴趣,却装着一副认真的样子,这会儿便是我母亲最高兴的时刻,她时常张开无牙的瘪嘴,笑出声来。


    母亲生命最后的时刻,我们几个大的兄弟姐妹,都聚在她的身边,再忙也要轮换着照料她,只有最小的弟弟迫于生计远在成都修地铁。在我母亲弥留之际,唯有他赶不回来,我知道母亲牵挂着他,早在前两天她还在清醒状态时,就说过我已经给她的小儿子打过电话,他已经订了车票,明晚就可以回家的,我看到我母亲使劲地点了点头用她含糊不清的声音说,哦回来了哇!没想到这是我听到母亲说的最后一句话。


    此后我们再见她的时候,她的四肢已经不能动弹,唯一的生命体征是她嘴里还有微弱的气息,这种状态一直坚持到第二天晚上十一点多,这是我先一天告诉过母亲我弟弟回来的准确时间,我以为她当时没有听见,但是她偏偏就听见了,而且一直就等着这个时间点,一直等着我弟弟叫了一声妈后,她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同时她紧闭的双眼流出了最后的一滴泪……


    我一向不信这些,平时也听过别人绘声绘色地讲过,老人在最后时刻,因为牵挂某一件事或某一个人,那一口气迟迟不肯落下来……这回我是亲眼看到我的母亲为了她最小的儿子,那一口气竟在长达十几个小时里悬着,那是需要多么大的毅力?


    我也始终不解,母亲耳背多年,平时说话只能对着她的右耳用打雷般的声音,才能听见一点点,而我告诉她小弟弟回来的时间,她几乎已经神志不清了的,而且我声音并不大,又没有对着她的耳朵讲,她怎么会记挂在心?而且她还把这个时间点拿捏得这么准?


    后来我想,在这长达十几个小时时间里,母亲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但是她的灵魂还有一份牵挂,这份牵挂是她永远不愿丢弃的子女……


    母爱是神奇的,冥冥中母爱突现的是一股伟大的力量,这种力量没有任何东西代替!


    我的母亲卒于2024年5月20日,这一天正是农历的小满,小满长乐,方是圆满……


    作者:任儒举,中国散文家学会会员,湖北省作协会员,随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编钟》杂志编辑部主任。出版散文集《历史的屐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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