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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儒举(原创) | 岁月有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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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懒
    2015-5-28 0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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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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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25-4-10 09:13:03 | 只看该作者 |只看大图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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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月有痕

    ——寄以此文怀念我的母亲

    任儒举

    又是清明,我又回到老家。

    我从城里回去,快到家时必经一个三叉路口,一条路是通往我的祖居,也是我母亲居住的地方,另一条则是通向我们家的祖坟地。

    每年的清明回家祭祖,我年迈的母亲总是手拄竹杖,站在那里,拿眼望着我们回去的方向。因为她拿不准我们回去具体时间,只要到了清明时季,她每天都去望一望。

    那根竹杖高出母亲的半个头,对于母亲来讲,竹杖是有多功能用途的,一是母亲年老体弱,走路不得力,竹杖即是拐杖,成了她走路的铺助工具。二是母亲还种有少许菜地,有时把它用来驱赶家禽。三是到了收获的季节,母亲从菜地里弄回的菜蔬拧不动,竹杆又能成为她背菜的家伙什。

    总之,那根竹杖母亲只要能在地上行走,便须臾不离左右,我们无法猜测这根竹杖她用了多少年或替换了多少根!手触之处的竹节已经光滑圆润,色释成古铜色了,每次接过手我总是细细端祥,从中体味母亲的艰辛。

    但是,今年清明,那个三叉路口已经没有了母亲的身影。

    曾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不相信母亲真的离开了我们,到另一个世界去了,但是三叉路口那个弱小的身影没有出现,却是一个残酷的事实。

    于是,我便想起,每年的春天,母亲会在三叉路口下面的那片她自己开垦出来的菜地忙活着,清明种豆、谷雨撒秧、芒种栽瓜……

    母亲管她的这片菜园叫——大地。其实就是一片荒地,早年这里办过窑场,黄土被取之怠尽,废弃后的土壤如火炙了一般贫瘠。

    也只有我的母亲没想抛弃这块荒地,每天在这里挖掘不止。做过窑场的土地,不光是没有营养成份,遍布都是残砖断瓦,一片狼藉……

    我的母亲不知用了多少年,岁月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模糊了的概念。直到我每次回老家,母亲总是㒹儿㒹地从大地取回各种菜蔬叫我们带上,还特别叮嘱说,没有施化肥,都是猪粪或鸡笼粪时,我们方才相信贫瘠的大地真的硕果累累。

    于是,夏有瓜果、冬有菜蔬,只要回去,便取之不绝。

    可是,现在,不仅三叉路口没有了母亲的身影,那片母亲开拓的菜地也空无一人。

    没有了母亲的三叉路口已然没有了回家的寄托,没有母亲的菜地也没有了半点生机。

    我甚至在母亲走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适应,没有了母亲的老家,那还叫老家吗?


    初夏到来的时候,母亲的活路似乎更多。

    挖蒲公英,剪猪嘴头,掐槐树花,做营养钵,捡麦穗……

    前者是为了攒点零花钱,后者则是为她饲养的家畜储备食物。其实这两者对于母亲来讲都没有必要做,但是她闲不住,说:做惯实了的,不做点啥,心里没着没落的。我们做不通她的工作,又担心她到处行走,倘若摔倒或累着了得不偿失……

    但是一到夏天,特别是小麦收割之后的这段日子,我每次回去,她的门上总是挂着一把锁,不用说,她去人家田里捡麦子去了。

    而且,母亲走的还特别远,有时甚至有好几里路。

    母亲年老时听力特别差,所以我每次回去,不知道她又去了哪里,总是一路打听,走几身汗方才把她寻回来,一时气不打一处出,责怪她这大热的天,跑那么远,中了暑怎么办?家里是没有吃的,还是没有用的?

    但看到母亲偌大一把年纪,还在烈日下弯腰劳作,累的气喘嚅嚅、面红耳赤。终是于心不忍。

    临走时少不得留下一些钱,再三嘱咐她,天太热,不能走的太远,万一闲不住,就趁早晨凉快点,在附近活动活动。母亲从我脸上流露的表情判断,我对她过于劳累产生了不满,她就唯唯诺诺,像个犯了错的小孩,说,好,我再不走远了,反正我捡来的麦子己经够我的几只鸡下半年的吃食了。

    在母亲看来,那些散落在地里的粮食不能白白地糟塌了 ,而她喂养的鸡们狗们也完全犯不着掏钱买食物,这本身是个一举多得的事儿。

    但是,母亲也明白,我们反对她,是担心她的身体,所以每当我们埋怨她时,她总是连连点头,保证下不为例。

    话是这么说,过后,或者暂时几天后,母亲又一如即住,捡麦的季节过了,她又栽芝麻、种棉花。侍弄菜地,反正一天到晚,总也干不完的活儿。

    好在兄弟姐妹多,总有人不断地回家探望,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不断地叮嘱,母亲那些年虽然病病疾疾,但总是在第一时间能够得到及时医治。

    母亲过了八十,身体每况愈下,但是她仍然像一个旋转的风筝,停不下来。然而她的生命之船却己航行到了尽头,不由得她停不下来,两次病危。两次抢救,彻底使母亲的身 体孱弱不堪、元气大伤。

    我的母亲是个非常要强的人,父亲去世的早,母亲凭借她的倔犟一路走过来的……


    很久都没有田种了的母亲,到了深秋,依然和左邻右舍一样那般忙活,是的,虽然没有大块的庄稼,但母亲却在很多坡田塝地、山边地角种下些许植物,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正应了那句“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俗话。

    苍天不负辛劳!

    摘棉花、挖花生、收芝麻、黄豆、红苕……都不多,一样一点儿,却是五谷俱全,这些小块小块的田,我们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时候开垦出来,又是何时种上这些东西的,总之,一到秋后,母亲就愈发的忙碌,有时连饭都顾不上吃。

    我们老家属丘林地带,山不大,但植被丰盈,我母亲常常在一个不起眼拐角处或栽、或采、或下肥、或提水。基本上没有一点声息,这让我每次回去,都得花很多时间去找她,完了还肩挑手提地带回那些农产品。

    这些农产品经我母亲再次精挑细选,多半成了我们的备餐品,母亲把它们拧出来的时候,她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呈现的成就感,让我读懂了她的心思。

    这么多年,她一直坚持自力更生,一直拒绝跟任何一个子女在一起生活,是她心里还有一份执念,不相信自己真的老了,成了儿女的负担,而是证明自己还能为她的子孙尽一份力,哪怕是微薄之力,她也高兴地合不拢嘴……

    读懂了母亲的心思,方才明白,我们三番五次反对她干这些活路,实际上有违母亲的意愿,因为她在做这些在我们看来微不足道、甚至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时,老人家是快乐的,快乐才是孝敬老人的最终目的,只要是力所能及!

    问题是我年迈的母亲,她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总在不断地透支,不断地付出。她总是高估自己的能力,所以很多时候,她因为过于劳累,引发病情,甚至危及生命,这才是我们子女们大伤脑筋的原因。

    可是,我们仍然说服不了母亲,她一生就是这样过来的!

    风吹落叶的时候,母亲地里的农产品基本上都收拾干净,但是你别指着她在家歇口气儿,她早就对下一步的活计做好了准备。

    到山上寻柴,是母亲下秋的主要活路之一。

    先是背上柴篮子到山上薅松毛,栎叶,后来死枝,枯木……都成了母亲的灶中之物。

    母亲说,一日三餐,人要吃饭,吃饭就要生火,生火必备柴秫。尽管后来乡下也实现了电气炊饮,但我母亲还是习惯于老一套的做饭方式。


    冬天,对于母亲的印象总是停留在儿时的记忆里。

    小时候,兄弟姐妹众多,一到冬季,母亲便愁着为我们缝制衣服和鞋子。

    其实,这些活儿早在深秋时,母亲就开始着手准备了。

    那时候,还是计划经济时代,物资非常匮乏,即使有人有点钱的,布票又是按人头分配来的,所以在农村像我们这种“家大口阔”的家庭,若不早早盘算,过年连件粗布衣都穿不上身。

    集体分的棉花自然不够用,母亲便年年在自留地里种上几株棉花,到了冬季先把棉籽脱出来,把皮棉晒干,然后弹成蓬松泡状,再一层一层撕开,用高粱杆子裹成棉条——纺线、织布。

    我至今还记得我们家有一架纺线车子,(许是年份太久)叶子、架子都呈黑色的了,弄不清是什么木料做的,只有手柄处还显得光滑,那是年年岁岁被我母亲握着,变成一种老黄色,就像母亲年老时手拄的竹杖。

    母亲说,那架纺车是我们家的传家宝!

    也是母亲捻花成线并绾成(纱)筵子的重要工具,纺线前,母亲从“棉条”上捻一段线缠到筵签儿上,然后右手摇手,传动绳驱动筵签儿飞速旋转,搓捻棉条上的花绒;左手轻拈棉条向后牵伸,加捻力顺线而上,牵伸到一定长度,绳轮停止并反向转一点点使原本在筵签儿顶尖上的线回到筵签儿中间,再正转绳轮,把线绾到筵签儿上。如此重复,直到线筵子“长大”,取下来,接着再纺下一个线筵子……

    周而复始,多少个冬天母亲总是机械地重复着这些动作。

    那时,母亲还年轻,因白天还要出勤挣工分,母亲把纺线的活路总是放在晚夜,晚饭后,母亲先是敦促我们睡觉,然后便开始了她的夜以继日的劳作。

    冬天的晚夜,慢长而冷清,我们便在母亲呜呜咽咽的纺线声中悄然入睡,第二天凌晨,又在这种呜呜咽咽的纺线声中醒来,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母亲这一晚上是不是睡过觉?

    直至今天,我还记得母亲纺线的场景,她的纺车就放在离我们睡觉的大约二米远的地方,纺车发出的声音,就是我们最美的催眠曲。

    至于纳鞋底,那也是母亲四季必做的活计,不过像这类活计,母亲则不需要腾出专门的时间,她在劳作的间隙或在邻里之间串门时就顺带完成了的。对母亲而言,她纳鞋底、做鞋子的时间便是她的休闲时光……

    作者:任儒举,中国散文家学会会员,湖北省作协会员,随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编钟》杂志编辑部主任。出版散文集《历史的屐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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