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 霾 作者：任儒举

宁宁

诱 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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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29年，在中国近代史上绝对是个多事之秋。

      这一年，各路军阀像是咬急了眼的疯狗，纷纷抢夺地盘、扩充兵源、你方演罢我登场，忙得不亦乐乎。

混战在素有“三湘之称”的湖南尤为突出，且愈演愈烈。各类诸侯云集，打得你死我活，地方势力割据，土匪兵患遍布，使得佐政湖南的主帅走马灯似的换了一拨又一拨。

先是湘军谭派，主要是谭延闿作湖南都督起，就一直追随他的部分湘军，这批湘军是谭延闿企图夺回湖南的资本。作都督时，主要地盘是湖南全省；被驱逐后，成为广东的客军；北伐期间，并无固定地盘。

再就是湘军程派，主要是湖南的护法军。程潜当时是孙中山正式任命的湖南总司令，负责湖南省的护法运动。主要地盘是湘西、湘南。北伐期间，也无固定地盘。

后来，在没完没了的拉锯战中又滋生出湘军赵派，原属谭派湘军，后因赵恒惕与谭延闿政见不合，遂驱逐谭。为谭、程、赵三大派中实力最强者。主要地盘是在湖南北部。


而湘军唐派，原属赵派湘军，后驱逐赵恒惕，成为谭、程、唐新三大派中的姣姣者。北伐期间，主要地盘为两湖。后在新桂系、蒋系等打击下也土崩瓦解了。

这种你来我往的局面，直到毫无根基的何健出现，才总算告一段落。

何健，字芸樵，湖南本土人，1906年考入长沙岳麓山崇古学堂，三年后改入湖南法政学堂。辛亥革命后，相继入湖南将校养成所、武昌第三陆军中学、保定军官学校第三期步兵科，1916年毕业作湘军暂编第一师第一旅排长。这哥们儿自知没有多大后台，每逢战事总是冲锋陷阵，真刀真枪的干。这些为他赢得了长官的信任。1918年终于混得个游击队司令的头衔。

1919年对于何健来说是个重要的转折点，由于他在游击队非凡的战绩，被破格提拨为湘军骑兵营营长、继而又升任骑兵团团长、第九旅旅长。北伐战争中任第八军第一师师长，因攻克武汉功劳卓著，很快被提拨为第三十五军军长，从此便青云直上。步于高级军政要员之列。

1927年，何健被任命为江左军总指挥兼安徽省代理主席。同年11月，唐生智下野，何健正式入湘干政，先后任湘西善后委员会委员长、湖南清乡督办署会办。中原大战时，他审时度势，积极拥蒋反桂，率部胁迫李宗仁、白崇禧下野，为他在湖南主政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果然没过多久，南京国民政府便任命他为湖南编遣特派员、湖南省政府主席、讨逆军第四路总指挥……

按理说，这些个屁事与住在湖南岳阳乡下的小地主李观运毫无瓜葛，李观运资产不是很大，却在乡下置有几石薄田，几块山场，是个老实得不能再老实的本分人。但是这个本分人也有他不本分人的想法，他育有一对双胞胎男伢，后又生了一个女伢，男伢子刚满十八岁，女伢才十六岁。

双胞胎伢子一个叫李廷龙，一个叫李廷凤。女伢的学名叫李廷玉，平时习惯叫她玉儿。瞧他这名儿取的，就有龙凤呈祥、金玉满堂之期望。

李观运对他未来的家庭发展走向，规划的可谓滴水不漏，他把大伢子李廷龙送去岳阳城读完了中学，就没让他回来，直接弄到岳阳城最大的药铺——济生堂。让他先在那里当学徒，学成后也在城里开个药铺，以期将来在城里发展。他明白，在这个军阀混战、扯皮拉筋的世道混日子，钱还是打通各种关节的最佳法宝，有了钱他的家庭发展规划才能得以顺利实施。

二伢子李廷凤虽和他哥出世相隔不到一个时辰，却生性随意，不会精于算计。但孔武有力，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主。当初，同时送他哥俩去私塾求学，老大门门课得优，老二却读书不进字，独喜好舞刀弄棒，跟着一帮子打短工的伢们玩打仗的把戏。这让李观运很忌讳，他平生最怕打仗这勾当。湖南这地界儿本来就不太平，乡下时不时的有部队野营、拉练什么的。每逢看见部队旌旗招展从山前经过，如蝗虫般潮涌，李观运总是吓得心惊肉跳，唯恐避之不及。

一娘生九子，九子九性情。李观运看到着小伢子的背影，常常想不通，这一母同胞，同时出生的伢儿，咋个性就截然不同呢？但回头一想，也未必是件坏事，既然他不成器，就把他留在乡里，继承祖业。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也省得他在外惹是生非。至于玉儿，他也想好了，送她去省城女子师范读完书，嫁个好人家，将来锦衣玉食，他也跟着沾点光。

李观运从不关心外面的世界，他在乡下住了人老几代，靠祖宗留下的产业打磨日子。他是个勤快的人，操作几石薄地从不请长工，平时都是自己打理，只在农忙季节，邀几个短工帮帮忙。

每到月头，他就去趟城里，带着自家山上种植的枸杞、桔根、山药什么的去城里交易，顺便看看伢子和玉儿，完事后再带些日常农具和生活用品。他也识得几个字，通常是城墙上刷的那种巨幅标语，谁谁主政湘务呀，谁谁下野呀，谁谁长沙布防呀等等等等。也就是一晃而过，回家也从不说起，深谙“祸从口出”这个道理。

李观运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一片落叶掉下来都怕打破了脑壳。他也听说过一个叫何健的人现在湖南当政，可是这与他有什么干系？我一个小老百姓，谁来当政兵赋田税照缴，无论哪届政府，苛捐杂费是少不得的。才懒得管你张三李四王二麻子？

直到有一天，保长拿着红彤彤的公文找到他，他这才恍然醒悟，何健的到来，还是与他有关系的，并且关系还大着呢。保长说：何主席有令，为加强湖南防务，保境安民，省政府意在扩充兵员，但凡家中有十八到二十八年岁的青壮年，均有责任，有义务为国效力……

李观运知道保长的意思，前几年征丁，他总以伢们儿还小，正在求学为由。偷着给保长一些好处便搪塞过去了，他也知道，同村几个穷人家的伢子，都是不满十八岁、十六岁以上，甚至十四岁都去充当了童子军的。可是…… 李观运一时急得六神无主，他惶惶然站在大门口，连保长是几时走的？后面又说了哪些话？都浑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