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秀词：不知情权

宁宁

我的一位高中语文老师于2015年夏天去世。得到这个消息时我正在襄阳一所中学陪女儿高考。这位姓任的老师其实比我大不了几岁，去世时可能不到退休年龄。

任老师因两次中风瘫痪在床已有多年，死也许是最好的解脱。如果说他死于疾病倒不如说他死于流言。这完全要拜那些长舌妇所赐。1990年代之后，任老师一直在乡镇教小学，女儿已经出嫁，儿子也走入社会，他的夫人则在浙江一家由随州人开办的工厂打工。任老师一个人留在学校里。平时吃饭在学校食堂，而周末则要自己动手。这时学校一位女老师开垦了一个菜园，时常将吃不完的新鲜蔬菜无偿地送给任老师。一些好事的长舌妇打电话将此事告诉了任的夫人。任夫人千里迢迢从浙江赶回来，不仅与那位女老师打了一架，还抓破了任老师的脸。这还没完，此后两口子就在争吵和猜疑中过活。

       夫人走后，人们时常看到任老师喝得酩酊大醉。别人请客，任老师也常常不醉不归。两年后任老师突发中风，痊愈后又继续贪恋杯中之物，导致第二次中风。此后他再也没能站起来。


不仅在一些小集镇，就是在我们这个小城市，那些长舌男女也是无处不在的，他们聚集在门卫处说着家常里短，或是在饭后茶余传播各种小道消息。更有好事者向某位熟人打去电话，告诉她的丈夫与某个女人在街上散步，而这个男人一向风流。或是告诉某位男士，说他的老婆某日与某个男人坐同一辆车赴同一个饭局，两人有说有笑，其行为异常可疑。并说我只是出于好心给你一个提醒，而无其他恶意。实际上，这种所谓的“提醒”，势必造成恶果，那就是对方家庭的不睦。

如今，一些人热衷在微信里发布一些小道消息，而且一发就是十几条。有些消息你压根儿就不想知道。或者说你看了就生气。更有甚者，动不动就说我代表13亿国人发出严厉的警告和谴责。请问谁授权给你了？13亿人中有没有我？如果有我的话，至少我没有授权给你。或许你谴责的也是我要谴责的，但你没有跟我打招呼就代表了让我顿生反感。话又说回来，13亿个声音难道就没有你一个人的声音响亮吗？！

有人会说，既然你如此反感这些东西，那你完全可以不打开微信呀。正如许多人所言：本不想打开的却又忍不住打开了。电子产品同样具有鸦片的功效：玩后会让人上瘾。


作为一个平头百姓，其实有些东西是不需要知道那么多的。岂不闻：了解真相最多的人，对未来最为担心。特别是那些具有职业伦理的人士，他们常常对自己的工作深感忧虑。比如爱因斯坦、奥本海默、以及前苏联核物理学家萨哈罗夫，他们对自己生产出的氢弹、原子弹对人类对地球可能造成的毁灭忧心忡忡。

俄国作家索尔仁尼琴就说过这样的话，大意是，除了知情权以外，公民还应该拥有不知情权，后者的价值可能比前者还要大。因为我们的灵魂实在不必被那些空谈和废话充斥。

是的，对于那些生活平静内心充实的来说，过度的信息和传言何尝不是一种冒犯。


作者简介：蔡秀词，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随州市作家协会主席，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毕业。自1985年始在《中国作家》《解放军文艺》《上海文学》《青年文学》等发表中篇小说30余部，短篇小说50多篇和电影文学剧本等，出版长篇小说《吹鼓手》《笑语伴着泪雨飞》《台枪手朱哈巴》《公无渡河》多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