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字去

宁宁

●蔡秀词
　　我这里所说的写字就是用毛笔醮着墨汁进行书写。说到此，那些书法家一定笑了：写字与书法的区别也正是“实用”与“艺术”的分野。而我却固执地提着毛笔写字去。
　　在我看来，写字不易，甚至比书法更难。因为我忘了所谓的“艺术”。
　　因为写字，我要调整好心态。无论是书写一首诗或是写下一段文字，我忘了自己在写字，此时此刻我只是在表达一种心境，或喜悦，或愤怒，或孤独，或悲悯……我们不是常为一首诗一幅画一篇文章落泪吗？我们能不能为一幅字而泪流满面呢？有人会说：不会。但别忘了我们有时会对一幅字会心一笑。这一笑也是情感的表达呀。
　　因为写字，我忘记了技巧。这写字犹如李小龙的“截拳道”，十八般武艺都学了，融会贯通了，再与对手交锋才会见招拆招，才会无招胜有招，才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会说我哪一笔出自“二王”（王羲之、王献之），哪一笔出自“八大”（八大山人日耷）。你要这么认为那是你的事，我在写字时没想那么多。有首诗说得好：未曾生我谁是我？生我之时我是谁？那“二王”之前是谁呀？“八大”之前又是谁呢？西方有句谚语：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莫问，写你的字去。
　　因为写字，我不再怕“丑”。某一天有人看到我写的字，说“那是丑书”。说者或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书法家，或是一位名声鹊起的青年才俊，说着说着就提着笔示范一番：我也来写幅丑书。写罢忽拉就撕得粉碎，因为那字俗。丑与俗原本不是一回事，但两者挨得很近，近得仅有一纸之隔。所以丑书也不是什么人都玩得了的，那是格调、学养的试金石。
　　因为写字，不再千人一面。有副对联蛮喜欢：甘为千日醉，耻与万人同。喝酒我不行，不过“千日醉”那是个比喻，较不得真的。“耻与万人同”却是一句狠话，不像古人，也不像今人，说到底就是有自己的“面貌”。这个“面貌”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不要紧的，只要自己喜欢就行。你一身名牌令人羡慕，我一介布衣同样气宇轩昂。
　　窗外，忽听得有人吆喝：凉粉，地道的凉粉哟——正值三伏，穿着裤衩汗衫下楼寻去，一碗透心的凉粉下肚，那个爽呀无人道得出。转身美滋滋地回家去，路上遇到一熟人，问：笑咪咪的，啥好事呀？
　　答曰：没啥，写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