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居草鞋

知足而乐 · 发表于 2019-8-26 09: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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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居草鞋

    石守京
   不忘初心，一直想脚穿草鞋，陪着时光一起走走。脚底留下的脚印，该是另一番模样吧。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现代人喜欢穿皮鞋、旅游鞋、塑料鞋、布鞋丈量旅途中的山高水长，独缺草鞋对岁月的丈量。儿时在老家随县安居镇皂角树村，偶见村里男女脚穿玲珑轻巧的草鞋去地里干活，去赶集购物，去山里寻柴，去粮所售粮，去走亲访友，去相亲说爱，去参加会议。小学生脚穿玲珑轻巧的草鞋去学堂读书，那平地而起的开心在眉宇间荡漾。我曾问母亲：为啥大家都喜欢穿草鞋哩？母亲说：“草鞋的草、绳都是就地取材，不需花钱买，而且制作方法简单，人人会做，穿在脚上合脚、随脚、轻巧、舒适、凉快、还对脚心有按摩作用。草鞋的种类很多，有稻草鞋、芮草鞋、麻绳鞋、布条鞋等。不畏天晴、天阴、刮风、下雨、山路、土路、沙石路，适应性强，还耐穿。”
   有一次上街，准备蹭书店，发现卖草鞋的随处可见，草鞋的款式也是五花八门，叫你目不暇接。突然发现百货大楼一侧有位摆地摊的少年不仅脚穿芮草鞋，手里还捧着一部《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是我的同学，一聊方知，因家中贫困，全靠父亲编草鞋为生。为了卖个好价，他只好辍学到街上摆地摊卖草鞋。他告诉我，他们家的草鞋是从老辈人传下来的，据说有200多年的历史，说着他拿起一只芮草鞋给我看，这鞋的用料芮草无比的结实，鞋筋是剑麻绳，编织紧密，密不透风，双手掰不动，穿在脚上咯吱咯吱作响，别有一番神韵。
   看着这芮草鞋似乎不是草鞋了，而是蓄满远古哨音的鸽子，是写满厚重历史文化的信笺，是充满芳香美味四溢的炊烟，是传递勤劳创新基因的种子。
   蓬乱的头发，污垢的双手，黝黑的夫色，稚气未脱的脸蛋。小同学也就十一二岁。
“同学，你买一双试试吧！”小同学热切期待的火辣眼神，燃烧着透明的火焰。
   我说，“买，一定买！” 同学蹲下身子，不厌其烦地帮我试穿了至少七八双草鞋。一问价钱，每双一元二角，我顿时窘红了脸。这价钱在当年至少是四天的工值。为表示歉意，我主动把新买的一本故事书借给他看。几天后，他把书还给了我，还增加了一层用旧牛皮纸包的书皮。“同学，你是第一个借给我书的人。很想送你一双草鞋，可我……送不起……”泪花淹没了他的眼珠，但没有溢出眼匡来。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泪，清清如水、如水清清的那种，照得见草鞋、身影、街市和大地。
入暑后的天气闷热，农村的大皂角树下座满了纳凉的人群，但一边纳凉，一边拉家常，一边打草鞋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几位正在打草鞋的大叔动作娴熟，一会儿盘扎鞋底，一会儿穿扎鞋帮，一会儿缠扎鞋鼻，一会儿搓扎鞋带，一会儿勾扎鞋穗，忙而不乱，有条不紊。那细柔的芮草、麻绳、麻辫在他们手中如彩练飞舞。身边摆放着一摞摞成品草鞋，极富诱惑力。
   可是，进城后，大家已习惯了用皮鞋迎合流行与时尚。草鞋再好，似乎不能登大雅之堂，只是过往的物件。当年的我并没买草鞋，进城后经常打听那个小同学的下落。大爷说：“连个地址都没有，咋找哩？那一茬人，都欢喜外出打工去了。”
   时光荏苒。我在几十里之外的随州落脚后，某天应邀参加一个安居中学1961级同学会，主持活动的同学居然脚穿一双草鞋。“先生脚下，可是祖辈传下来的安居草鞋？”我试探了一下。“老同学好眼力！我想告诉你的是，你算是我多年寻找，特意安排邀请参加同学会的嘉宾啊。”
他正是当年那个卖草鞋的小同学。他告诉我，红军长征时就是穿着草鞋，踏遍了千山万水，爬雪山，过草地，行走了万里路，经过无数次战斗，终于取得革命的胜利，解放了全中国。现如今，城乡穿草鞋的难觅踪影，只有革命历史纪念馆里依然珍藏着草鞋，但人们对草鞋的价值却难以置信。
“这多年，我从来没有忘记打听你哩。”我感叹。“可归根到底，是我找到了小同学你啊。”
   没想到，他借同学会之机，特意送给我他亲手编织的一双特制的草鞋，这草做工精细，用料讲究，鞋耳用红布条编织，鞋掌用兰布条编织，鞋心用芮草编织，鞋都用麻绳编织，色调鲜明，好钢用在刀刃上。我立马穿上，一迈脚，却发现从远古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