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儒举（原创） | 雪中赏梅

静心若雪

雪中赏梅

文|任儒举

  梅、兰、竹、菊为历来文人雅士的心爱之物。

  梅，位居其首！

  因为梅的生长环境、观赏价值、较之其他更胜一筹。

  梅的品性符合国人审美，符合内心人格境界的神往。

  梅的孤傲、梅的高洁、梅的空灵……

  自古至今，成为一种精神象征。

  梅即“四君子”之一，也是“岁寒三友”之一。

  梅的品质高贵，气质独特，荣获了人们对它的尊崇。

  我认识梅，是在我搬了新居后，突发异想，附庸风雅了一回。

  跟养其他的花草一样，起初对梅并不另眼相待，所有的物种，只要你喜欢，它都可以为你开枝散叶、为你开花结果，为你展示最美的一面。

  就像春有桃花夏有蜜，苍天不负有心人一样。

  直到年前的那场雪，悄然而至。不由分说覆盖了我的空中花园。

  因为下雪，百无聊赖，我想起了那些搁置一边的盆盆坛坛。它们被冰雪肆虐、惨不忍睹，甚至支离破碎，曾经的繁华了无踪迹，我袖着手，满目的颓废都让我懒得打理。

  我沮丧地迈过墙角，长袄的下摆却被一个枝丫拉住，正气急败坏地准备把它折了，结果折不断，枝条没枯，还有柔和的反弹力，咦！奇了，怪了？这冰天雪地里……

  定睛一看，被一层薄雪包裹的枝头竟然露出鹅黄色的花骨朵，再看，还是一连串的。这一发现顿时让我有些兴奋，一扫这几天的阴霾心情，我循着枝头，看到了靠在围墙边的那一丛黄梅，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老实讲，我栽梅花已有几年，我也见过它开花的样子，但是我从来没有在如此严寒、冰冻三尺的恶劣天气见过它开花，而且它似乎一丁点都没受到严寒的影响，似乎还在挑战严寒，比以往我见过它开过的花更别致、在万物凋零的冬季，更鲜艳、更显眼、更妩媚。

  我小心翼翼地拨下那层冰凌，却发现那些花骨朵都在冰凌的包围下，更显得晶莹剔透、完美无瑕，这才悟出，大自然给予万物的都是如此合情合理，丝毫容不得人为的亵渎，哪怕你是一片好心，却只能帮个倒忙，就像“天生人，必养人”一样厚载着一个亘古不变，永恒朴实的真理。

  想到这里，我便有些释然，也许，梅花正是在冰天雪地里才能尽情展示它美丽的一面，我不忍再打扰它们，却蹲下身来，一时竟也不觉得冷，就这样，静静地，静静地观察着这些生命，不！是这些精灵，这才发现，在一片苍白的世界，它是那么炫目、耀眼。是那么从容、淡定，又是那么朴实、聪慧。

  你看那张开的花朵，与白雪相拥交映生辉，那含苞待放的花骨儿冰清玉洁，它附在冰凌的怀里，似乎有说不够的悄悄话，放眼整株梅枝，它们丝毫没受严冬的影响，反而彰显它独有魅力，在肃杀的大地更显生命的活力……

  于是，我想到了，难怪那么多人喜欢梅，冬梅、腊梅、春梅。

  那么多人欣赏梅，红梅、黄梅、白梅……

  还有那么多人赞梅，说梅、歌唱梅、抒写梅。

  从古至今，描写梅花的诗词不胜枚举。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咏梅的千古名句信手拈来、层出不穷。

  而我在众多脍炙人口的咏梅诗中，独独喜欢唐代诗人张谓的“早梅”，认为这首只有28个字绝句是对雪梅最好的阐释：

  一树寒梅白玉条，迥临村路傍溪桥。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冬雪未销。

  自古以梅花入诗者的佳篇，有咏梅的风姿，有颂梅的神韵；这首咏梅诗，则侧重写一个“早”字。“一树寒梅白玉条，迥临村路傍溪桥”冰天雪地中，一树梅花悄然绽放，枝丫像玉条一样洁白；它远离人马喧嚣的村路，靠近宁静的溪水桥边。

  诗的前两句，作者先描写了早梅花开的娇美姿色。"一树"，说明了白梅开放的数量之多，占满树枝。正因如此，让人远远看去才觉得像"白玉条"般的挂满树枝。

  “白玉条”有形有色生动地写出梅花洁白娇美的姿韵。一个“迥”字，一个“傍”字，又交代了“一树寒梅”独开时间和环境。"迥"是"远离"的意思，它孤高自爱，有意远离喧闹，而到偏僻的傍溪近水的小桥边凌寒绽放，孤芳自赏。

  这两句读完，梅花冰清玉洁、不哗众取宠的形象已经浮现在读者脑海中了。

  “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冬雪未销”这两句写的是人们包括作者对于早梅的第一印象，误认为是没有融化的白雪，才用惊叹的口吻来表达。可谓是情景交融，一个“疑”读起来十分传神，写出诗人远望似雪非雪的迷离恍惚之境。最后定睛望去，才发现原来这是一树近水先发的寒梅，将诗人发现瞬间的惊喜之情描写得唯美生动。

  这里排除了诗人的疑惑，也突出了眼前近水梅花的“早”。同时“冬雪”又对应前文“白玉条”，再次表现出眼前早梅的姿态，让眼前仿佛看到“大雪压枝”的景色，又看到了梅花坚强和不屈不挠的品格，从而让诗的主题进一步深化，加强了人们对早梅的倾慕之情。这首绝句，张谓用平淡直白的笔法，描写冬日里的一件趣事，将诗人从疑惑迷离到恍然大悟的心理过程，表达得简练生动。

  除此之外，他还把梅花开放时的神态，描绘得活灵活现，特别是借助像“白玉条”“冬雪压枝”等生动、形象的比喻，鲜明、传神、细腻地塑造出早梅的品貌和气质，使人生发出美不胜收的感觉，实属描写梅花的佳作。

  我观雪梅盛开，虽说已是旧岁的腊月，但按时间算来，也就十天半月，有几次想写雪中观梅的感受，怎奈梅是高洁之物，历来大家夸赞有加，遂不敢涂抹，生怕玷污了梅的纯洁、空灵和雅致。

  同时，我还存有一份内疚，养了几年的梅，遭遇那场雪，才算真正知道了梅的与众不同，梅的高贵品质，梅的孤傲独立……

  直到今春的又一场大雪来临，我恍惚与梅有个约定，特意又去空中花园，却发现梅花已经凋谢，它的枝干仍在风雪中伫立，不过，在它身边却出现一簇新绿。

  那簇绿仿佛是梅的化身，或者是它的伴侣。

  我知道，春天来了！